第71章(第2/2頁)

硬碰硬自然不行,而佯裝服軟的手段,從前也用過了。雲喬壓根不用再試,就知道決計行不通。

他不會再那般上鉤了。

裴承思半倚在廊柱旁,看著雲喬的冷臉,秋雨帶來的冷氣叫他低低地咳了陣。等到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同雲喬聊起舊事:“阿喬,你當初走得可真是決絕。”

“你行將墜馬時,我護著你,以致重傷昏迷不醒,命都險些給了你。你那時滿腦子想的,卻全是趁機離開……”

裴承思曾為雲喬的“死”五內俱焚,恨自己對虞家的寬縱害了她,也因著獵場的重傷落下沉疴。

在確準雲喬尚在人世時,他先是慶幸,隨後又不可避免地生出怨恨。

那些曾叫他生出希望、欣喜若狂的言行,不過是雲喬有意給他的甜頭。吊著他,為著就是在他命懸一線的時候,拋下他。

這一認知,幾乎叫他發瘋。

裴承思失控地砸了清和宮的書房,若彼時雲喬在側,他真說不準會做出怎樣出格的事情,會恨得殺了她也說不定。

但雲喬並不在。

他自顧自地發泄許久,最後躺倒在滿室狼藉之中,精疲力盡。

地上破碎的瓷片劃破他無力垂下的手臂,鮮血蔓延開來,浸透了撕得七零八落的畫紙。那是雲喬昔年練筆的畫作,他特地叫人裝裱起來,當做念想。

再後來,裴承思又親自收拾了那書房。

摔碎的花瓶瓷器叫人另燒了一模一樣的回來,花缸、筆架等擺設復位,至於撕掉的畫,他親自動筆依著雲喬的筆觸畫了相仿的……

想方設法地維系著雲喬在時的模樣。

因怨恨過後,他還是放不下雲喬。

既做不到狠心令人殺了她,更做不到放她在外逍遙自在。

他如今高高在上,恭維的、想要攀附的人繁不勝數,可他卻沒昔年心境,沒辦法像從前喜歡雲喬那樣看中旁人。

縱然“冠蓋滿京華”,總是心有不甘。

他想,不管過去多少年,自己怕是都忘不了當年雲喬眉眼彎彎同他說,“想要個夫君”、“像你這樣的就很好”的模樣。帶著些羞怯,和顯而易見的濃重愛意。

被他舍棄的那段時光,藏著此生再也得不到的珍寶。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將雲喬留在身邊,哪怕恨他也好。兩人是拜過天地的夫妻,總該白頭到老,生同衾死同穴。

裴承思自顧自地講著舊事,雲喬從中聽出他的恨,也聽出了他的執念。

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沒用。

而該說話她也早就講得明明白白,實在沒必要多費口舌。

“我從前,總想強求你像當年那般愛我,”裴承思又咳嗽起來,自嘲似的搖頭笑了聲,“如今再想,縱然不愛也沒什麽,只要還在我身邊,能見著就夠了。”

雲喬沉默了會兒,一言不發地回了房中。

裴承思看著她的背影,笑意褪去後,神色漸漸沉了下來。

檐下斷珠似的滾落的雨水濺在他肩頭,不知不覺中已經洇濕一片。空氣中除了塵土氣,還有股若有似無的桂花香。

裴承思從衣袖中取出一小枝桂花,看這細碎的小花,眸色竟溫柔許多。

這是他從渡口過來時,從那株百年老樹折下的。明明很清楚雲喬不會收,但還是鬼使神差地做了無用功。

當初兩人決裂時,雲喬曾依偎在他懷中,氣若遊絲地說,自己想要回桂花鎮。他那時並沒明白其中的深意,還當雲喬只想著負氣離開,後來才漸漸懂了。

只可惜光陰如流水,逝者如斯,他們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