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3頁)

常總管趕忙將藥送上,懇切勸道:“還請聖上保重龍體。”

裴承思咳了會兒,好不容易才停下,接過藥碗的手甚至微微發顫,定了定神後,這才將那苦藥一飲而盡。

陳景垂下眼,安安靜靜等候著。

裴承思再開口時,問的卻不是政務,啞聲道:“太傅,你同朕說句實話,雲喬她……還在人間嗎?”

起初,裴承思並不肯信雲喬葬身火海。他反復告訴自己,雲喬必然是趁他不備,借機逃走了。

那面目全非的屍體,不過是個幌子。

雲喬還好好地活在世上,只是不願見他,所以千方百計地躲著。

可遣出去詳查的影衛一無所獲,日子越長,他也就越懷疑自己的猜測。

興許,雲喬當初的確是沒逃過……

他對虞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寬縱、自以為是的制衡,陰差陽錯地害死了雲喬。

再怎麽懲治,釀成的大錯也無法回頭。

歸根結底,他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如今這滿身傷病,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報應。

陳景留意到裴承思看信的反應時,就知道雲喬離開之後藏得好好的,並沒泄露蹤跡。

對於裴承思這質問,他並沒慌張,只困惑道:“聖上此話何意?臣不明白。”

“太傅當真不明白嗎?”裴承思捏緊了手中的信件,逼視著他,“皇後身邊那內侍當夜並無異動,傅余那裏,朕也已經查過。”

“能在行宮瞞天過海的,也就只有你了。”

陳景掀了衣擺,不慌不忙下跪,嘆道:“聖上若是執意不肯接受先皇後已逝,無論臣如何解釋,您怕是也不會信。”

裴承思被他這句回得沉默下來,撐著額,許久之後低低地嘆了口氣,再開口時沒了淩厲氣,聲音之中滿是疲倦:“先前議到何處了?繼續吧。”

頓了頓後,又吩咐道:“著人去院子裏堆個雪人。”

常總管與陳景俱是一愣,隨後齊齊反應過來,這怕是與先皇後有關,立時應了下來。

陳景面不改色,常總管心下嘆了口氣,離了暖閣後,立時吩咐小徒弟去辦。

小徒弟一頭霧水,緊跟上去,好奇道:“聖上怎麽突然想起這麽一出……”

“誰準你多嘴多舌揣測聖意的!”常總管回手在他頭上不輕不重抽了下,“只管照辦就是。”

小徒弟撓了撓頭,又遲疑道:“那要什麽樣式的?堆到何處?”

常總管想了片刻:“不必太復雜,簡單的就成。堆到……暖閣窗外吧。”

一推開窗就能見著,於聖上而言,也不知究竟算是懷念的慰藉,還是變樣的折磨?

“雲姐不冷嗎?”

嶽蔭拎著熱包子從外邊回來,抖落油紙傘上的細雪,一進門就見著了院中的雲喬。

雲喬離京之後,隨母姓化名穆雲,嶽蔭與她相熟之後,便不再一口一個“夫人”叫著,改口稱雲姐。

雲喬裹了件雪緞鬥篷,其上繡著翠綠的竹葉,毛茸茸的領子擁著纖細的脖頸,將她那張小臉趁得巴掌大小。

她蹲在院角的樹下,身旁是個已經快成型的雪人。

偏頭看過來時,唇紅齒白,眉眼彎彎的模樣甚是動人,絲毫看不出在外與人談生意的穩重。

“還成,化雪的時候才冷呢。”雲喬尋了兩塊大小相仿的鵝卵石,比劃了下,按在了雪人的“頭”上,充作眼睛。

她退遠了些打量著,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殘雪,同嶽蔭道:“你回來得正好,紅棗粥已經熬好了。隔壁的嬸子謝我教她家兒女識字,特地送了些自家腌制的五香菜,我嘗了嘗,味道不比宮中的禦廚差……”

說到這裏,雲喬倏地停下來,略帶無奈地搖了搖頭。

嶽蔭並沒留意到雲喬的反常,更沒多想,只當她是在誇隔壁嬸子手藝好,興致勃勃道:“那我也嘗嘗。”

雲喬隨嶽蔭一同進了房中,解下鬥篷,拂去鬢發上沾的細雪。等她收拾妥當,嶽蔭已經將粥盛出來,碗筷擺好。

“再過月余,就該過年了,”雲喬在嶽蔭對面落了座,慢條斯理攪著碗中的白粥,“你不要回家去嗎?”

嶽蔭咬著筷子,猶豫了會兒:“我若是回去,雲姐你不就剩自己一個人了嗎?”

她近來也在想這事,一時沒拿定主意。

像雲喬這樣模樣好、妥帖細致,待人又真誠的,總是更招人喜歡。嶽蔭起初粘著雲喬,是銀錢被偷,不想狼狽回家。

但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已經生出些感情,真到要離開時反而不舍。

雲喬喝了口熱粥,驅散些寒氣,抿唇笑了起來:“這說得是什麽傻話?你離家也有段時日了,爹娘必然盼著你回去,難不成要為我耽擱?”

見嶽蔭欲言又止,又道:“只管回去就是,不必記掛我。”

自小到大,她獨自過了好些個年節,倒也不至於顧影自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