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雲喬已經有許久未曾來禦花園逛過,眼見著到處郁郁蔥蔥,才驚覺暮春已過,不知不覺中入了夏。

她早前過得“兵荒馬亂”,又在床上修養了一段時日……

終歸還是誤了大好春光。

已經走過的錯路無可更改,她能做的,就是撥亂反正,回到自己應走的路上。

所以才會撿起老本行,找上陳景來談“生意”。

雲喬原本是打算趁著請安的時候,與陳太後商量,只是湊巧被陳景與靈儀的到來給打斷了。

她心念一動,順勢改了主意。

相處這麽些時日,陳太後了解她秉性的同時,雲喬也清楚太後的一貫作風。當年先帝後宮亂成那樣,太後愣是置身其外,足見是個求穩妥的人。

一直以來,太後也都是勸著她要“識大體”。

若想讓她老人家同意自己的決定,只怕要費不少口舌。

可陳景就不一樣了。

陳景這個人,看起來是個溫文爾雅的世家公子,但骨子裏,卻更像是一個賭徒。

只要能爭取來足夠的利益,他什麽離經叛道的事情都敢做。

就好比當初尋到裴承思,擁護他回朝,認祖歸宗。

在那時的動蕩局勢下,他幾乎是將身家性命都壓了上去,若是不成,不僅裴承思會有性命之憂,整個陳家都會受到牽連。

但他還是力排眾議做了。

隨著裴承思坐上儲君之位,在坐上皇位,原本已經有頹勢的陳家水漲船高,徹底穩住了在朝中的位置。

雲喬想著,興許陳景這樣的人,能在聽了她的決定後,不覺著她是“瘋了”。

陳景跟上了她的腳步,臉上掛著一貫的平和笑意,不疾不徐道:“娘娘想做什麽交易?”

“……我想離宮。”雲喬偏過頭去看向陳景,怕他沒明白,又額外補了句,“再不回來那種。只當是已經亡故。”

若是旁人聽了此話,怕是沒幾個能淡然處之。

可陳景的神情卻壓根沒什麽變化,像是聽著什麽稀松平常的事,只是眉尖稍稍挑起:“娘娘怎麽想到來找我?”

見雲喬疑惑,他貼心地提醒道:“您找傅小將軍,不也成嗎?”

傅余會幫她。甚至壓根不用做什麽交易,只要她肯提,傅余總會想方設法幫忙的。

雲喬心中也清楚這個道理。

畢竟傅余可是會在虞琦欺辱過芊芊後,不管不顧虞家如今的地位,特地將人給打一頓出氣的。

就算未曾問過,就算重逢後只見過寥寥幾面,依舊叫人信得過。

說來也是唏噓,有的人曾遠在千裏之外,時隔數年重逢,仍舊不改少時模樣;可有的人,分明近在眼前,卻能在那麽短的光陰裏變得面目全非。

“我不想將他牽扯進來。”雲喬收回思緒,向陳景道,“更何況,我入宮頂的可是陳家的名頭,縱是要走,也總該先叫陳家知曉,不是嗎?”

這件事,本就不可能撇開陳家。

當初是陳景牽線搭橋,給了她這個身份,將來借他的手收回,算是有始有終。

陳景頷首道:“臣若是冒險幫了您這個忙,能得到什麽?”

“太傅大人想除去趙家嗎?”雲喬反問道。

裴承思會留著平侯,又特地捧起虞家,本就是為防陳氏一家獨大。等到像當年韋氏那樣一手遮天,再想解決就晚了。

雲喬都懂的事,陳景自然不會不清楚。

但他正是因為看明白了,所以才不能動手做什麽,不然豈非是坐實了陳家想“攬權”的名頭?

裴承思想著讓他們相互制衡,可實際上,卻是虞、趙兩家站到了一處,見縫插針地給陳家添堵。

他今日要往紫宸殿去,便是為著一樁因意見分歧,被擱置下來的政務。

陳景微微一笑,並不接這話,只問道:“您能辦到?”

“我勢單力薄,能做的有限,但剛好有你缺的東西。”雲喬撫過腕上的佛珠,輕聲道,“我想要趙家死,合情合理。”

“他近來正愧疚,我翻出舊事來算賬,贏面總比你大。”

“你不必出面,屆時只需在背後輕輕推上一把……就成了。”

這番話顯然是早就想好,條分縷析,甚至將裴承思的態度都考慮上了,娓娓道來,聽起來極具說服力。

仿佛他壓根不必費心,盡可以坐享其成。

陳景早就知道,她一個孤女能獨自將生意做起來,不會是個蠢人。但如今聽著,依舊有些意外。

沉默片刻後,陳景笑道:“你動手可不是為了陳家,只是要為死去那位報仇罷了。”

還要他幫著推波助瀾。

“我的目的是什麽重要嗎?陳家能從其中獲利,不就夠了?”雲喬被戳穿了也沒慌張,面不改色道,“何況,陳家多一位亡故的先皇後,總比多一位廢後強……不是嗎?”

“是。”陳景擡眼看向她,意有所指道,“只是何必要走?您如今這樣,擔得起皇後的名頭,留下來也能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