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遞出清和宮令牌後,馬車順利經過宮門。

雲喬趴在窗邊,輕輕挑開青布簾,眼見著那威嚴壯麗的宮城逐漸遠去,竟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她褪去華服金釵,穿了最尋常不過的布衣,長發隨意挽起,甚至壓根未施粉黛,素著一張臉便出了門。

神情散漫又閑適,不似在宮中時那麽端莊,仿佛連笑容都得刻意算好分寸一樣。

栗姑看著雲喬姣好的面容,只覺著她如今這模樣,看起來格外舒心。

雲喬原本是想著去見元锳敘舊、閑逛,可說來不巧,到了元家問過之後,才知道元锳竟陪著母親往外祖家去了。

這麽一來,就不便再打擾。

雲喬將一早就備好的禮物留下,吩咐車夫出城,送栗姑去祭拜女兒。

“你不要留在京中轉轉嗎?”栗姑驚訝道。

她準備了瓜果等物,是想著將雲喬送到元家之後,再出城祭拜,沒想到雲喬竟然會陪自己過去。

“锳锳不在,我自己逛也沒什麽意思,”雲喬偏過頭去,看著窗外人來人往,含笑道,“只當是出城踏青了。”

栗姑稍作猶豫,點了點頭,替她盤算道:“屆時,你可以到附近的湖邊去。兩岸的迎春花應當都開了,花一點銀錢便可以租條小船遊湖,一路看過去景致倒不錯。”

雲喬被她說得心動,欣然應下。

出城之後,栗姑便坐到了車外,以便給侍衛指明方向。見路上行人稀少,雲喬便肆無忌憚地挑起了簾子,打量著沿途的風景。

其實倒也沒什麽新奇的。

可興許是在宮中悶得久了,日夜見著的都是那一方天地,難免厭倦,如今看什麽都覺得不錯。

行了小半個時辰後,遠遠地瞥見一大片金黃的迎春花,鋪天蓋地,在日光的照射之下猶如碎金。

栗姑並沒讓馬車直接往墳地裏去,估摸著距離,遠遠地就讓侍衛將馬車停了下來。

她探身從車中取出了一早備好的竹編食盒,向雲喬道:“我自己過去就好。你只管遊湖玩樂,晚些時候我再去尋你。”

雲喬應了下來,又專程叮囑道:“往前田間的路難行,你自己多多留意。”

栗姑的身體一直不好,雲喬還為此專程請太醫看過。

但太醫對此也無能為力,說是她早年因家中清貧受苦,遭逢變故後哀慟過度,又曾受過極兇險的傷,已非長壽之相,只能盡力療養。

正因此,雲喬從不讓栗姑做什麽勞心勞力的活,逢事也會多加叮囑。

“放心。就這麽點路而已,不算什麽。”栗姑替她拂去衣袖上的灰塵,柔聲笑道,“難得出來一回,就別為我費心了,快去玩吧。”

雲喬目送著她走遠之後,這才吩咐侍衛,往湖邊去。

此時萬物復蘇,風和日麗,正是出門踏青、遊玩的好時節,遠遠地便能看見湖上已經漂著幾條畫舫。

雲喬並沒讓侍衛緊跟著伺候,留他看守馬車,順道等候栗姑,自己熟門熟路地往碼頭去,找人商議租船之事。

旁的世家閨秀八成幹不來這種事,可對雲喬而言,卻是再熟悉不過。她輕車熟路地同船家劃價,而後從荷包中摸出塊銀子來。

這荷包是青黛準備的,最算是最小的碎銀,也超出了方才商定的價錢不少。

雲喬沒猶豫,直接給了船家。

船家是個紮著頭巾的婦人,銀子到手之後掂量了下,不由得笑了:“姑娘,你出手這般闊綽,方才做什麽還要花那功夫跟我討價還價?”

雲喬被她問得一愣,也抿唇笑了起來,解釋道:“從前生意做得太多,習慣了。”

“嘴皮子這麽利落,想必生意是做得不錯。”船家調侃了句,等雲喬上船之後,一杆子撐開,朗聲道,“船艙裏有自家腌的毛豆、花生,還有時令果子、甜酒,可以隨意取用,絕不叫你吃虧。”

雲喬“噯”了聲,依言尋著了她所說的,挨個嘗過去之後,真情實意地誇了一回。

小船在湖中心漂著,雲喬捧了杯甜酒從船艙中出來,看著清澈湖水之中映出的藍天白雲,感慨道:“若夜晚遊湖,想必別有一番意趣。”

宮中其實也有一處人工開鑿出來的湖,只是不能隨意泛舟,更不能像現在這樣,直接散漫地坐在船板之上。

不用顧忌規矩,也不用小心翼翼地維系著皇後的端莊矜貴。

雲喬抱膝坐著,小口抿著杯中的酒,觀賞眼前著湖光山色。

小船與一條精致的畫舫“擦肩而過”,雲喬無意瞥了眼,卻見著張熟悉的面孔,四目相對後,連忙擡手拿衣袖掩住了下半張臉。

陳景顯然也沒料到會在此處見著她,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難得出現三分愕然。

雲喬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此舉純屬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但此時再收手也晚了,索性移開了目光,不再看那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