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陳太後搬入安慶宮後,一門心思修身養性,後宮諸事壓在了雲喬肩上。

雲喬已經在裴承思的安排之下隨梁嬤嬤學過一段時日,但諸多宮務驟然壓過來,難免有諸多不適應之處,但並沒抱怨半句,只是愈發勤勉。

她覷著陳太後並不討厭自己,每日請安過後總會厚著臉皮多留會兒,陪著太後聊聊閑話解悶,順道請教一些處理宮務的技巧訣竅。

陳太後心中有數,雖說這後宮眼下只有雲喬一人,沒人勾心鬥角,也沒人興風作浪,比之先帝時的後宮不知清凈了多少,但這種平靜的日子不可能一直維系下去。

若是雲喬不能盡快上手,將來保不住會生出多少煩惱。

所以她並不藏私,偶爾也會專程指點一番,免得雲喬將來折在旁人手裏,墮了陳家的名聲。

雲喬學得勤勤懇懇,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生怕有負重托,辱沒了“皇後”這個名頭。

這日,雲喬與賀尚宮議了半晌的宮務,才總算是將人給送走。

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見宮女端來碗黑漆漆的藥汁,臉立時垮了下來。

早前一道出門時,裴承思曾嫌她瘦弱,說是等到了宮中後要讓太醫為她好好調理身體。雲喬只當是隨口一提,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轉頭就忘了。

卻不防入宮沒兩日,太醫院那邊便有院判過來診脈,沉吟許久之後,說了許多雲喬壓根聽不懂的術語,而後大筆一揮留了個藥方。

自那以後,她便每日都要捏著鼻子喝藥。

雲喬並不是那種因嫌苦便不願喝藥的孩童,只是她自覺沒災沒病,從頭到腳都好好的,實在想不明白為何要受這個罪。

在宮人的催促之下,雲喬硬著頭皮灌了下去。

可巧,她才喝完藥便見著難得白日裏過來一回的裴承思,沒忍住抱怨道:“我就不能不喝藥嗎?”

“不要任性,”裴承思不疾不徐道,“良藥苦口利於病,這也是為了給你調理身體。”

“可我又沒病,”雲喬卷起衣袖給他看自己的手腕,“你瞧,不是都圓潤了嗎?”

她自覺算是講話說得明明白白了,可裴承思卻依舊沒同意,只笑而不語。

他這反應讓雲喬頓覺無力,悻悻地收回了手,從小碟中捏了個蜜餞含著,漸漸驅散唇齒間的苦意。

“今日難得空閑,便想著來看看你。”裴承思主動開口問道,“要不要來一局棋?”

雲喬原本對下棋並沒什麽興趣,可陳太後喜歡,偶爾留她閑談之時,也會順道下一局棋。

她棋藝稀疏平常,陳太後竟也沒嫌棄。

這麽一來二去,但是雲喬自己先覺著難為情了,偶爾閑暇時開始讓女先生來教自己對弈,也會看一些棋譜鉆研。

她從前是靜不下心,不願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算棋,如今強逼著自己去做,倒也多少有了些長進。

不過終歸是時日尚短,既贏不了陳太後,也贏不了裴承思。

棋盤上的白子被殺得七零八落,雲喬托腮看了會兒,長長地嘆了口氣,覆子認輸。

裴承思見她泄氣,笑道:“慢慢學就是,今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雲喬點點頭,忽而想起另一樁事來,半是遲疑道:“等過幾日,我想出宮一趟。”

裴承思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為何?”

“我算著日子,锳锳已經回京來了,先前同她說好了要見一回的。”雲喬看出裴承思的不悅,忙不叠地補了句,“這可是咱們之前就說好了的。”

那晚在明月台上,她與裴承思劃價似的,商定了兩個月能出宮一回。

裴承思自然記得這事,但在點頭之前,還是先說教了一番:“眼下年關將至,宮中各處都要忙著準備,待處理的宮務想必不會少……你若是當真要去,別誤了正事,也別在外停留太久。”

雲喬同他對視了片刻,並沒退縮,只答道:“我心中有數,會處理好的。”

裴承思也沒再多言,只站起身來,似是要離開。

雲喬看了眼窗外的日頭,下意識問了句:“不在這裏用飯嗎?”

“不了。”

裴承思沒多做解釋,輕描淡寫地留了這麽一句後,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屋門。

雲喬托腮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後,方才眨了眨眼,看向小幾上的殘局。

芊芊添了杯熱茶,輕聲問道:“雲姐,咱們還要出去嗎?其實……宣元姑娘入宮也是一樣的。”

這話問得小心翼翼的,又帶著些無措。

因為只要不傻就能看出來,裴承思方才雖然沒有動怒,但對於雲喬想要出宮這件事並不認同,乃至直接拂袖離去。

雲喬揉搓著指間的棋子,出了會兒神,一哂:“去啊,為何不去?”

若裴承思當真想牢牢地拘住她,當初就不該點頭應下此事;既然當初答應了,現下就別想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