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阿璃收好禦寒符準備離開,臨出門時又被喚住。

白澤指了指案上的一個盒子,“這是金靈峰首座允諾的玉枕。除了你和季幽,無人通過幻境,你把它拿走吧。”

還有這好事?她還以為經過這場變故玉枕沒戲了。

“我會去與季幽商量如何分配的。”阿璃開開心心抱起盒子。

白澤看著少女臉上的璀璨笑意,眸光裏湧出一點懷念,少年時也有人處處與他分享。

她會將初春野花插滿他的房間,也會在端午時給他帶來粽子。會在酷暑為他找來冰,也會在嚴寒趁他睡著加床絨被。

這世上再無人比他們更親密,時時刻刻相伴在一起,青梅竹馬也不過如此。

她愛說話他便聽她說話,雖然夾著許多聽不懂的詞,但也不耽誤他聽得認真。

他知道她家中有嚴父慈母,也知道她上著學堂有做不完的功課。她說她喜歡吃甜食,他次日便在能看得到的地方擺滿飴糖和蜜棗。

他以為他們會永遠這樣,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說以後不來了。沒有交代原因,甚至語氣裏都沒有情緒。

他瞬間便慌了神,從來沒有這麽怕失去一個人。他立時就想去找她,但此時他正被師父關在洞府,門口擋著鎖龍石,不到十環石山不開。情急之下,他強行突破境界,但換來的代價就是永遠停留在少年人的樣貌。

後來他想這樣也好,如她再回來便能輕易認出他了。

少女離開後,大殿重新安靜下來。

殿角的熏爐冒出松枝的香氣,青白薄淡顯得殿裏更加冷清。

白澤起身拿起掛在塌前的一個水囊。這水囊他有上百個,不管他渴不渴,她每日都會丟一個。

水囊是牛皮做的,月牙狀,底部刻著四個字,江南映畫。

他以前從沒注意過,直到前日翻看她送他的東西時才發現,幾乎一大半物件的隱蔽處都刻著這四個字。

明日他便出發去江南道。江南道有東西兩道三十五州,他要將那裏翻個遍。

*

阿璃一路詢問才找到了季幽住的洞府。與水靈峰一樣,金靈峰也被修士們穿成了蜂巢狀。宛如工蜂一樣,每十人擠在一個山洞。山洞裏又被鉆出十個小洞穴,每個裏面僅能放下一張石床和一個石桌。

金靈峰多男修士,見阿璃過來,緋羽同洞的修士瞬間沸騰,紛紛探出腦袋熱情詢問。

聽到阿璃說要找季幽,熱情的臉孔立刻變得酸起來。

“怎麽都愛找季幽?今天找他的人好幾撥了。”

“沒辦法,人臉長得俊,修為也俊。沒看上午連首座都將他喚去了嗎?”

“嘖嘖,同在一處洞府,季幽瞞著咱們偷偷修煉。打死了狕,那至少得有五環的層次,比咱師父還多一環。”

“他必定是有了什麽機緣,不然怎麽能在幾日間從無環跳到五環?”

“季幽真是摳門,大家一個洞的,有什麽機緣分享出來啊。我們級高了,也是為這個洞增光彩嘛。”

阿璃聽得簡直無語至極,這洞裏不是住了人,是住了九顆檸檬吧?簡直要把人酸死。

“季幽在嗎?”她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不在,”一個修士道,“他總神出鬼沒的,有時候半夜都會出去,誰能找得到他。”

半夜出去啊,阿璃輕輕眨了眨睫毛,把這個意外得到的信息暗暗記下。

“哎,他來了。”一個修士用手指著阿璃身後,其余修士立刻將頭縮回了洞府,似乎對季幽十分忌憚。

阿璃轉過身踮起腳望了望,遠處果然出現了季幽的身影,踩著石階一步步上來。

“季幽。”少女歡快地招手,卻看到對方微微一頓,眼眸裏飛快閃過一絲不耐煩。

“你瞧,”阿璃噠噠地跑過去,“掌門把玉枕給我了,說只有你我走出了幻境。我們以五天為限,輪換著用好嗎?”

季幽腳下不停越過少女,嗓音裏彌漫著不在意的散漫,“你拿走即可,不必給我。”

“哎,你不要啊?”阿璃轉身追著他道,“昨天若不是你擋住狕,我可能就被它們追上來咬死了。沒有你,我也出不來幻境。”

“那狕就是我招來的。”季幽情緒更淡,“我不但會引來狕,還會引來更加不祥的妖邪,你以後離我遠點。”

很多次了,只要他離開仙門都會莫名引來妖邪。這次也是,幻境是在仙門外圈地而成,一定程度與外界連接。雖然只有一點點縫隙,還是讓狕鉆了進來。

掌門說會盡快找出原因,但他覺得無所謂。反正他已經見慣了白眼,一直看下去也無所謂。等他找到了她,就徹底離開天山。

明明那天他在懸崖之頂聞到了一點點味道,但為什麽會找不到呢?

“你怎麽也這麽說自己啊,”阿璃臉上露出不認同的神色,“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掌門會留你在天山嗎?他不考慮別人,也得考慮門下弟子啊。我反正覺得你不是不祥,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