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朝雀書店 你說,你等了我很久,並且很……

天已經大亮,昨夜積蓄在窗外樹梢上的雨水也已經被這夏日的溫度給蒸發幹凈,陽光穿梭其間,折射出葉片凝碧般的色澤。

姜照一才醒來就被窗外的陽光晃了眼睛。

腦子好像還沒徹底清醒,她慢吞吞地打著哈欠,像個遊魂似的下了床,打開臥室房門半睜著眼睛走出去。

“喲,醒了?”

一道女聲慢悠悠地傳來。

姜照一擡頭一看,黃雨蒙正大剌剌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還拿著包薯片,而薛煙也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手裏正捧著杯冰水。

姜照一眨了一下眼睛,還沒反應過來:“你們怎麽在這兒?”

“你忘了昨晚誰把你弄回來的了?”黃雨蒙看見她那副茫然的樣子,一下子從沙發上坐起來,“昨晚那個男人呢?你也忘了?”

她這一句話就好像觸碰到了某些記憶的開關,這一瞬,姜照一腦子裏忽然閃過了一些不甚清晰的畫面。

夏夜的蟬鳴聲,行道樹黑沉沉的一團陰影,

路燈照見陰影裏那人帶著傷疤的腕骨,還有一根與她手腕相連的紅線。

她撲進了那人攜雪帶風般的懷裏,

喊了一聲:“老公!”

醉意彌漫的胡話一梔子zhengli獨家堆又一堆湧進她的腦海,她把那個人抱得好緊,卻並沒有記住他隱在陰影裏的臉。

姜照一反射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也是此刻她才發現原本系在自己右手腕上六年之久的紅絲竟然已經消失不見,而在她無名指上卻多了一枚通體血紅的玉質戒指。

那紅色像血,陽光照在其間,竟有一種脈脈流動的錯覺。

“姜照一,你發什麽呆?你老實交代,你跟那帥哥是什麽時候認識的?怎麽我都不知道這事兒?你們到哪一步了?‘老公’你都叫上了?”黃雨蒙丟下薯片,雙手抱臂走到她面前開始審問,“要不是民政局不上夜班,我看你昨天晚上就要拖著人家去領證了!”

黃雨蒙實在不好形容昨天晚上的情形,嚇得她酒都醒了,瞪大眼睛只顧看姜照一抱著那個男人的腰,一邊哭一邊說:“嗚嗚嗚老公你是來跟我結婚的嗎?”

晴夜裏,好像有一道雷憑空劈中黃雨蒙和薛煙,連鄭逸林和身為姜照一前上司和前同事的那兩個人都傻眼了。

“雨蒙姐,他人呢?”姜照一回過神,完全也顧不上什麽社死不社死了,她擡頭望向面前的女人。

見姜照一一邊問還一邊在四處張望,薛煙站起來,從茶幾上拿了一張卡片遞到姜照一面前,“這是他給你的。”

那是一張純黑的卡片,上面只有一行燙金小字:

朝雀書店—— 觜參區雁西路276號

黃雨蒙原本還要再問些什麽,卻見姜照一收起卡片,轉身匆忙地往洗手間裏去洗漱,接著又回臥室裏換衣服。

“你這就要出去?”黃雨蒙看她背上背包,人已經走到了玄關,著急忙慌地從鞋櫃裏拿出來一雙鞋,“姜照一,他到底是誰啊?”

“等我回來再說!”

姜照一穿上鞋子也沒空回頭,興沖沖地打開門跑了。

門再度關上,密碼鎖自動上鎖的電子音響起,黃雨蒙愣了好一會兒,才歪頭對上薛煙迷茫的目光,“那個男人不會就是她以前網戀的對象吧?”

薛煙回想起昨晚那個從濃蔭裏走出來的男人無暇的臉,“……不是說網戀不靠譜嗎?”

臨近梅雨季,錦城這兩天一直斷斷續續地下著雨,姜照一坐了好幾站地鐵,才出地鐵站,外面就又開始下起了綿綿小雨。

雁西路也算是錦城上個世紀最繁華的地段,只是隨著後來的發展建設越發擴大,這裏就成了隱在高樓大廈之間的老城區。

這裏好多都還是以前那種舊式的商鋪,鋪子後頭就是一間小院兒,門前鋪著石板路,中間橫過一條不算窄的水渠,水渠裏石刻的青蛙和烏龜染了些青荇的綠,兩旁還養著不少花花草草,小石橋邊有個大大的木質水車,姜照一路過時,還有一個老爺爺帶著自己的小孫子去踩水車玩兒。

水車轉動起來,泠泠的水聲響起,帶些濕潤的水氣迎面而來,爛漫的薔薇開了一簇又一簇,蛐蛐藏在裏面,過路人只聞其聲。

雁西路最不缺的就是茶館,許多小茶館門前撐著一柄又一柄的大傘,這樣的小雨根本消磨不掉錦城人喝茶打牌的熱情,不是工作日,屋裏屋外都坐了不少人。

姜照一一路走,一路順著墻上的門牌號往前找,

雨滴落在她指間捏著的卡片上,燙金的“276”像被落在上面的雨滴放大了些,她忽然停下腳步,目光停在不遠處的藍色門牌上——

雁西路276號。

紛紛細雨裏,也分不清楚是不是錯覺,好像白玉鈴鐺的清泠的聲響就在耳側,她指間的那枚朱砂紅的戒指化作一簇紅絲一般寸寸舒展開來,在她的注視下,朝著一個方向蔓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