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夜激變(第2/4頁)

如此,平靜的日子又過去了數個月。我還是每天跟著小夥伴兒們一起上玄書房,翰墨還是一如既往不務正業。

有一天,夫子讓我們抄寫文賦,那段子恰好是靈景王統治時期,北翔所寫的文賦:

“昔日九州楓陛蒙塵,王陵墋黷。黔首悉塗炭,宗廟堆白骨。今月都高懸天英,暗藏欃槍……惟滄瀛佑我,休滅族之災……”

讀過這篇文賦,我只能說有才之人,腦子時常少根筋。作為一個溯昭氏,拿凡人的例子來警示君主,說天有妖星,災禍將至,還求滄瀛之神保佑溯昭,好似一切歌舞升平都和君主無甚關系,不是嫌腦袋在脖子上掛太久麽。

自然,這篇文賦被靈景王看見後,沒多久便把北翔流放了。先王西澗則是明君一位,他非但將北翔文賦解禁,還列他入溯昭五傑。以至於我們如今天天背書,沒有好日子過。

只是,看見那句“月都高懸天英”,我忽然想起一樁多年舊事:當初我被蟠龍抓走,那禦龍的無名氏青年,也曾說過舊地空有天英,不知是否指我們溯昭的上空。若真是如此,這天英也懸得太久了些,從靈景王一直懸到父王……怎的還不見災禍降臨?

我把這想法告訴夫子,他那臉就像八月的天,陰晴不定了好一陣子。

有一日,我幡然醒悟:長了一張烏鴉嘴,真的不好。

自胤澤建溯,我大溯昭便從無戰事,一直本固邦寧了上千年。以前,我們如何都不會想道,溯昭氏首次與仙交流,會是在我們的時代。

自然也不會想到,第一場遭到外族入侵,竟也是在我們的時代。

寒冬臘月,北風卷地,滿城飛雪,洛水於極寒中凝為一川煙冰。

此夜,母親正在教二姐刺繡,玄月趴在我腿上,我跪在父王身邊為他捶腿。忽有士兵來報,說滄海門前的守衛全都被殺了,除了在城內濫殺無辜的外族,還有兩道雲影卷進來。沒人看清來者何人,只知道此刻城內死傷無數,一片慘狀。

聽見滄海門失守,父王震驚得猛然站起,二話不說,縱水飛了出去。

滄海門是溯昭的正城門,那裏防守也最為牢固,竟這樣輕松被打破,這來人究竟是何方神聖?我也趕緊跟著母後、二姐趕出去。

風雪淩亂,千裏烽煙,城內喊殺聲無數。更可怕的是,這麽短的時間內,那入侵者竟已抵達紫潮宮上空。那是兩名男子,一名是黑發青年,有三只眼,手持毛筆,身穿黃袍;一名是白發老者,須長及腰,手持拂塵,身穿白色道袍。二人均束發戴冠,冷淡高傲,駕煙雲虛浮高空。

他們四周無水。也既是說,他們不是溯昭氏。而自身便能飛行的外族,只有……

“來者何人!”父王擡頭大聲問道,“我們與二位無冤無仇,為何中傷我溯昭百姓!”

與父王的激怒相比,那青年卻全無絲毫年輕人之輕浮,只睥睨著我們,沉著如同這淩寒風雪:“大膽妖孽,汝等在北海橫行作亂上千年,竟也敢如此倨傲無禮,以下犯上。”

“什……什麽?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父王是位仁慈的明君,此生從未被人如此說過,想來已經懵了。我卻沒那麽好欺負,抱著玄月站出來,怒道:“你又是什麽東西?竟敢用這種口氣和我父王說話!說我們是妖孽,我們大溯昭氏還當你們是妖孽呢!”

青年杏目半合,更加充滿涼意。那老者反倒勃然大怒,揮了揮拂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水妖!可知道自己在對誰大呼小叫?吾乃紫微座如嶽翁、黃道仙君,今日便是奉仙尊之命,前來結果汝等性命!”

這下連我也傻眼了。

此侵略之族,竟是仙界之人。這怎麽可能?連開軒君那樣法力高深的仙人,都會待我們謙讓客氣。他們居然管我們叫水妖、妖孽?

我道:“你在逗什麽悶子!我們可是受神庇佑的水之一族,我大溯昭都是胤澤神尊建立的,你這來路不明的老家夥才是妖孽!”

黃道仙君道:“小水妖,吾等不過奉命前來清理禍害,汝等若改過自新,還可重新投胎,再修為人。你若復在此出言不遜,詆毀天神,當心魂飛魄散,於六道輪回中蕩然無遺。”

如嶽翁並著食指拇指指向我,大義凜然,正氣沖天:“私養上古兇獸,還說自己並非妖孽,簡直可笑。”

我道:“我沒看出兇獸,只看出你是上古神台上一團狗屎,神憎鬼厭。”

那老家夥已被我氣得不行,父王卻轉過腦袋,看了看我懷裏的玄月,拍了一下腦袋:“這,有獸狀似虎,有翼能飛,便剿食人,知人言語……寡人昏庸,竟未看出,這小虎崽是窮奇……”

聽見“窮奇”二字,我也噤聲了。這名字並不陌生,我不知在書本上見過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