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螞蟻(十一)

南舟的第二次到來,讓{江舫}有些意外的驚喜。

他不再難為他,把自己能支使得動的鎮民都散了出去,幫助他的人偶尋找有可能遺落在鎮域某個角落裏的碎片。

他又從南舟處借到了一只布偶娃娃,帶回屋裏,好奇地擺弄起來。

經“傀儡之舞”操作的人偶,一些肢體反射和感覺會呈現在操縱者身上,能夠讓操縱者第一時間發現在外的人偶遇到了什麽事情。

此時此刻,南舟坐在屋檐上,讓骨裂受傷的右小腿順著檐角垂下,卻意外地感覺……有些溫暖舒適。

南舟扒著屋檐,俯身從陽台看向屋內。

一只雪白幹凈的人偶,被{江舫}在床上擺得端端正正。

他正在用簡易夾板,給人偶的傷腿進行了固定。

在南舟逃跑時,{江舫}看出了他的哪條腿受了傷。

他同樣能通過南舟操縱這些無生命的人偶的方式,推測出“人偶與主人感官互通”的事實。

所以他願意為人偶裹傷,也是在為南舟裹傷。

他如此精心地侍弄著那條短短胖胖的人偶腿,由於動作因為太過認真,對象又太過憨態可掬,透露出一股異常的滑稽來。

感受到南舟自外投來的目光,{江舫}回過身來,張揚地一挑眉:“不是說‘他’好嗎?‘他’現在能給你包紮嗎?”

他眼中滿是不服輸的光。

……明明是和他的江舫形狀相同的眼睛,卻包蘊了截然不同的兩樣情緒。

南舟說:“你不是他。”

這話是實話,也和{江舫}拆穿他身份時說得一模一樣。

說罷,南舟擡起身子,剛要坐直,腳下卻猛地一空。

{江舫}幾步上到陽台,惡作劇似的擒住了他垂下的左腿,把他從屋頂上扯了下來。

目前還是滿月,南舟身體乏力,盡管他已經在偷偷適應月光了,卻也根本經不住他這麽拉扯。

眼看又要摔下樓去,一股力量在他腰上輕托了一把,助他輕飄飄地陽台邊緣站穩了腳,也沒磕痛他受傷的右腿。

{江舫}帶著點惡作劇的笑容,仰視著站在陽台欄杆上、身形略微打晃的南舟:“……誰要你比我高。”

這人幼稚又美麗,和真正的江舫又各自不同。

……卻是一樣的鮮活生動。

南舟不理會他的玩笑,就勢在欄杆上坐下,又開始思索起遊戲的意義來。

他向來是擅長從遊戲頂層設計的角度考慮問題的。

從目前的信息分析可得,本次遊戲的難度,與通常遊戲中以“達成某種遊戲任務”為最終目標不同。

——遊戲的關鍵,在於“玩法”的不確定性。

倘若將“立方舟”他們五人的最終戰劃分成5個獨立遊戲的話,綜合自己在天幕上看到的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遊戲評價,南舟獨屬的這場遊戲,按理說,是包含了動作、探險、沙盒等元素的高自由度探索類遊戲。

舉個例子。

倘若高維人想把這個遊戲做成常規的動作類遊戲,大可以南舟每成功跳躍過一個世界,就給他一個“車票碎片”作為獎勵,也不失為一種有趣的玩法。

但是高維人並沒有采取這種玩法。

祂們選擇讓南舟進入循環。

“車票”和“鐵盒”只是一個引子。

一個誘導他不斷打開盒子,從而接觸到其他兩個盒中世界的引子。

為什麽高維人把盒子世界限定在三輪一循環?而且都限定在他相對熟悉的環境裏?

高維人為什麽不給他設定一個無腦強悍的【南舟】,一個幹脆被光魅病毒浸染過、變得無比兇猛的{江舫}?

假使高維人當真這樣設定,南舟是當真有可能在這樣的武力車輪戰中被殺死的。

是因為有觀眾觀看,戰力不能太失衡,boss不能太難刷,要考慮到遊戲的平衡性嗎?

固然有這方面的原因,但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要賦予【南舟】和{江舫}如此高等人格的必要嗎?

畢竟在這三個遊戲盒子中,最大的困難就是要應對【南舟】和{江舫},兩個完全擁有自己獨立思維和人格的NPC。

稍有不慎,自己這個“外來者”就會被他們清除。

但,同樣因為他們有獨立的思考能力,如果能善加說服,不是沒有結盟的可能性的。

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被抹除記憶。

這就又免除了南舟要一遍一遍和他們周旋、解釋來龍去脈的麻煩。

按照這個邏輯順下來,對南舟來說,只要他玩得到位,能夠順利結盟,NPC又有腦子,遊戲是越到後期越簡單的。

這對他找到“車票”,卻是毫無好處的死局。

因為太過平和了。

他必須設法破局,找到這循環遊戲的真正玩法。

或者說,這個遊戲裏真正困難的“點”是什麽?

就像是一面密閉的車窗玻璃,只有找到一個確切的“點”,才能用消防錘一擊即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