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驚變(八)

燕尾服剛被拽上來,連呼帶喘,喉嚨劇痛,直瞪著南舟,一時間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南舟也沒有留給他呼救或是構思謊言的時間。

他一腳踹上了燕尾服的腳尖。

燕尾服腳下一滑,整副身軀再次被徹底拋出橋外,只有脖子上質量良好的領帶被纏在南舟指尖,維系著他的一絲生機。

可惜,那既是生機,又是死途。

吊橋扶手是木質的,長期暴露在山風的梳沐之下,根本無法長期負荷兩個成年男性的全副體重。

漫漫流動的霧氣,把那原本就無法窺底的深谷延展出了個無邊無際的樣子。

二人置身在一片小規模的雲端之上,唯一的傍身之物,只有這座年久的老橋。

吱——

吱——

鋼筋、木板和繩索彼此糾纏、摩擦。

鋼筋的低鳴、木板的慘叫、繩索的抖動,無數危險的懸命之音,混合著來自胸腔內部驟然拔升的心跳頻率,更顯得動魄驚心。

南舟的思路很簡單。

這個副本中的NPC,既然有智慧,那麽也一定怕死。

為了更好控制住燕尾服,讓他保持在一個不上不下的狀態,南舟的大半副身體都越過了欄杆,幾乎是倒懸在了半空中。

人瀕死前的力量格外巨大,燕尾服風度全無,用抵死掙命的力道,想從南舟手底爭得一點生機。

但他面對的是南舟。

面對萬仞深淵,他的面部肌肉都沒舍得動上一下。

南舟耐心地把人掛了個半死後,又把人撈了回來。

他問:“還記得我剛才的問題嗎?”

南舟的點把握得很準,恰好卡在燕尾服虛弱無力、而又不至於徹底失去理智、記憶和思維的邊緣。

吃了上一次的苦頭,燕尾服知道,如果自己再磨磨唧唧,他又會被毫不留情地一腳踹下去,再吃上將近一分鐘的窒息之苦。

他的上半身被南舟牢牢控制,以一個45度角後仰的姿態虛浮著躺在半空,渾身上下只有一雙腳的前三分之一可以挨著橋板。

求生的本能讓燕尾服隔著皮鞋,用腳趾徒勞地摳緊了木板。

他連呼救的空隙都不敢留給自己,甫一恢復基本的呼吸能力,就嘶啞地吼出聲來:“公爵先生……咳咳咳——的確還有話說!”

慌亂之下,時間有限,燕尾服一面不住咳嗽,一面把自己所知的一切事情都和盤托出。

不管那些內容是否經公爵交代、公爵又是否要求他傳遞。

“公爵說,羅德醫生不建議他做那種可怕的手術,因為太過危險,也是違背倫常的,這樣玷汙上帝贈送給世人的禮物,必然會招致上帝的詛咒。”

“但他是願意為基思先生冒險的,只是怕基思先生不高興。”

“我們公爵他從小就是這樣,他很為別人著想。基思先生是他教父德洛斯先生的兒子,基思先生要求不許他做的事情,哪怕他忍著身體的病痛,也不會去做——”

“他說,你肯回心轉意,他真的很開心。”

“他說,他真的很想去看鬣蜥,所以他會努力讓自己的病好起來。”

“他說,希望能早一點和牧師先生見面……”

伴隨著燕尾服語無倫次的一通告白,南舟有些困惑地皺起了眉頭。

他聽得出來,這位世襲的小公爵,很可能是和年輕的牧師一起在這鄉間長大。

他們關系篤厚,非比尋常。

他們是朋友,能夠為對方去死。

所以,為了朋友能活,基思會做些什麽?

為了自己能活,這位擅長“為別人著想”的公爵先生,又會有什麽動作?

聽燕尾服的意思,公爵是打算做手術,好治療自己的腦疾。

“危險”。

“可怕”。

“違背倫常”……

能同時滿足這些形容詞的手術……

南舟想,難道公爵打算做換腦手術,一勞永逸,徹底解決他的腦袋問題?

而大腦的原材料就是他的隊員們?

可為什麽公爵會突然提出要那位“羅德醫生”給自己做手術?

南舟一路溯源,大致勾勒出了劇情的走向。

在他們進入副本的第四天,公爵病發,沒能成功送信。

得知公爵病況惡化,心懷陰謀的基思故技重施,想要把南舟一人叫到辦公室裏去,目的未知,但必然不會是什麽好事。

既然是基思想要動手,那南舟除了動手反制,再沒有更合理的應對之法了。

於是,南舟控制了基思。

大家開始著手搜索教堂。

那間塵封著黑暗的閣樓,自然而然被他們這群外來者打開。

而班杭帶著油燈、登上閣樓,為遠在西岸的公爵釋放了某種信號。

南舟想,恐怕公爵和牧師之前達成過某種約定。

牧師封起了這間唯一能和公爵城堡遙向對望的閣樓,試圖為公爵尋找治病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