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末日症候群(二十)

江舫不說話。

南舟便順著現有的信息和自己的想法推了下去。

他嗓音沉靜,但語速比平時快了一點。

所以,應該是在生氣。

“你從列車開始,就在謀劃什麽。你上那輛車,就是計劃的開始。”

“你認識很多人,至少那個載著我們來這個賓館的學長,你是認識的。”

“那天,我們出去轉小鎮。明明這裏這麽大,他為什麽會那麽碰巧地遇到我們?”

“他平時住在這裏嗎?他開著車去了哪裏?如果他是專門負責迎接外來人員的,那他接的人呢?”

江舫適時提問道:“或許,車上沒有符合適合居住在這裏的症狀的人呢?”

南舟搖搖頭:“如果是因為沒有合適的人選,所以驅車返回,那麽他這種邏輯正常、能進行正常問答、情緒長期穩定、記憶不受影響、能夠清晰記得這片區域內200個住戶的人,為什麽會在晚上沒有理由地返回強攻擊性患者的聚集區,然後遇上我們?”

“他不符合居住在這裏的人的症狀;地圖上的200人裏,也並沒有他的住址。他沒有理由出現在那裏的。”

江舫笑了一聲:“唔,要說理由,也還是有的。”

南舟:“什麽?”

江舫說:“晚上回來,要做個香蕉船,再熱騰騰地做一頓火鍋。要是再晚了,就該吃不上了。”

南舟:“……”

南舟想了想,覺得這話自己似乎接不上。

於是他果斷放棄,繼續了嚴肅的話題。

“來到街上之後,我發現了這片封閉區域是很標準的圓環形。如果是人工形成,修成這個樣子沒有意義。生產能力和生產方式也不可能長期持續,所以,這個地方只能是依賴於某種力量、維持短暫的存在。”

“那個‘學長’,說這個小鎮裏有‘神’。”

“……然後,我就看到了今晚的月亮。”

這本來該是極端嚴肅的範圍。

但在南舟身後,惡魔的翅膀正舒張到了極致,每一根赤紅的骨羽都熱得發燙,有黑色的羽毛片片落下,落在聖子的赤足縫間。

聖子擡起腳來,輕輕踩在了惡魔的足趾之上。

虔誠的民眾以為那朦朧聖窗後的羽翼搖動,是聖子在向他們釋放善意,紛紛頂禮膜拜,誦念經文,愈加虔誠。

聖子在眾多純粹的信念之力的加持下,雪白的光輝如雪迎頭沐下,逼得惡魔低聲嗚咽不住,但一雙手還是牢牢抓住聖子肩膀,不肯與他離分。

在惡魔發顫的、近乎哭泣的低吟聲中,南舟聲聲發問:

“你把我們帶到這裏來,想要做什麽?”

“為什麽這幾天裏要對我好?”

“為什麽你不要裝下去了?”

“問題好多。讓我都不知道該回答哪個才好了。”江舫將只穿著襪子的腳舒舒服服蹬到南舟懷裏,“能挑個重點嗎?”

南舟的指尖撫過了他的喉結,引得那片硬中帶柔的隆起上下浮動起來。

南舟輕聲問道:“告訴我,殺了你,能讓這一切結束嗎?”

江舫往後一靠,深深一嘆:“這就是懲罰嗎?”

南舟知道他在說什麽。

江舫曾經問過他,要是他真的騙了自己,自己會怎麽樣對待他。

這個問題暫且不提,南舟在意的是,江舫的暴露太沒有道理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故事中的人物,明明知道自己在滿月之夜會痛苦難捱,也明明知道,這只是一夜的痛苦,但他還是給了他一只被箭射中的滿月,將自己的身份泄底給了他。

南舟從前讀過一個詞,叫露水情緣,說是一段感情譬如夜露,月光一盡,日光一出,便自然消散。

他沒有和他人締結過任何感情,所以毫無經驗,總是在單方面地認定,並為之付出。

但現在,他影影綽綽地感到了迷茫,以及心慌。

如果真的殺了江舫就能離開小鎮,那麽,要殺嗎。

他會去哪裏?自己又會去到哪裏?

回到永無,回到一個人清醒的日子,讓這段連他也不懂得具體成分的感情成為真正的月下露水,消失無蹤?

捫心自問,並沒有消耗南舟多少時間。

他的思路向來清晰,鮮少會為一件事而猶豫不決。

實際上,在幾天前,江舫問出“如果,真的有呢”時,南舟心裏就有了一個答案。

他只是把那個答案藏住了,像是偷偷藏住了一顆糖。

而見南舟久久不言,江舫垂下頭,舔了舔嘴唇。

上面還殘留著一點糖的香氣。

身後,聖子和惡魔還在糾纏。

他就著滿室曖昧的情音,放低了聲音:“可是,我說我沒騙你,你信嗎?”

……南舟詫異了。

他捉住江舫的領口,幾乎要貼住他的臉:“我問過你,有沒有事情瞞我。你說沒有。”

貼近的瞬間,江舫身上那股雅正的茶香便繞身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