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末日症候群(十四)(第3/4頁)

江舫沒有消失太久。

一個小時後,他準時返回。

南舟問:“你怎麽突然一個人出去了?”

江舫笑說:“啊,賓館裏只有水果罐頭,我想給你找一些新鮮的水果。著急了嗎?”

既然是為了自己,南舟也沒能說出什麽來。

他低低“嗯”了一聲,想了想,又說:“下次出去要帶著我。”

江舫揉揉他的頭發,應道:“好,沒問題。”

李銀航在旁邊看著,覺得要是誰有這樣欲說還休,欲拒還迎的本領,什麽人拿不下來。

但她不敢說什麽,只能默默觀察,然後獨守空房。

……順便在自己的床底下擺上了老鼠夾和蟑螂膠,希望能抓到每天在夜深人靜裏撓墻作怪的東西。

他們等得,另一方卻等不得。

在小鎮內的時間轉眼已經過去了五天。

元明清無法獲取關於“立方舟”的任何信息,每日都是單調繁冗的體力勞動,忙得腦子麻木,雙眼發花。

這種乏味無趣的等待,能換來什麽結果先未可知,唐宋的傷勢卻是實實在在的越來越重了。

他歪靠在床上,長長了一點的亂發在腦後胡亂綁了個小辮子,特意捏制的英氣奕奕的面龐籠罩上了一片灰氣,長長的眼睫在臉頰上形成了兩小團沉郁的陰影。

元明清坐在他的床邊,將被子掀開,為他換藥。

當紗布揭開時,淋淋漓漓地黏在上頭的,都是潰爛的血肉。

江舫嘴上說著仁慈,但是打那一槍不偏不倚,恰在骨頭,就是沖著廢掉他來的。

元明清內心焦灼,面上不顯,輕描淡寫地為唐宋寬心:“這天氣不好。”

好死不死,現在正值夏日,草木豐茂,水汽豐富。

在亞熱帶的夏季裏,毛巾總是不幹,掛在生銹的鐵鉤上,沒半天就會散發出難聞的潮腥銹氣。

小鎮裏提供給他們的藥又相當敷衍,看起來完全沒打算醫好唐宋。

元明清已經在屏退了攝像頭的夜裏,偷偷打開過無數次儲物格了。

但他知道,因為“失憶”這個設定,自己絕對不能使用任何道具。

如果暗自幫唐宋恢復,他沒辦法解釋這樣嚴重的傷口是如何憑空消失的,更要時時刻刻演戲,稍有不慎,就會被敏銳的觀眾識破。

以他們當下的關注度,是不可能全天候屏蔽掉攝像頭的。

他感覺自己像個盜賊,坐擁著滿堂財寶,卻不敢往外花出哪怕一厘。

在種種忌憚下,元明清只能看著唐宋的情況一日壞過一日。

他也被迫束手束腳,無法采取任何有效行動。

誰都知道他帶了一個負傷的人來,一下工就要回宿舍照顧,以至於這麽多天過去,元明清連廠房大門都沒跨出。

他忍不住想,當初,是否應該果斷一點,放棄唐宋,和南舟、江舫他們一路呢?

可是不行。

那似乎是一個死局。

在唐宋拿到那把槍,擁有了可以一槍結束比賽的機會時,他就像是被蛇誘惑了的夏娃,拿起了那個蘋果,從而開啟了一路的墜落。

……“伊甸園”,對他們“亞當”來說,真不吉利。

元明清甩脫種種念頭,為唐宋敷上藥,又替他擰了一個涼手巾把兒,覆在了額頭上。

唐宋持續地發著低燒,臉已經呈現了糟糕的青灰色。

任誰都能看出,他的狀態極差,

在元明清忙碌時,唐宋始終閉著眼睛,仿佛正沉浸在一個糟糕的睡夢中。

但在元明清開始為他清理沾血的紗布時,他突兀地開了口:“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元明清:“什麽?”

唐宋費力地擡起眼睫,但用盡全力,也只能睜開半只眼。

他竭力保持口齒清晰:“你舉報我吧。舉報我……是正常人,是裝瘋。”

元明清以為這是玩笑,便下意識抿唇笑了一聲。

然而,待他看清唐宋鄭重的神情後,他便將嘴角的笑容斂去。

他把紗布團成一團,捏在掌心。

那上面唐宋的血肉帶著異常的熱度。

這是碳基生物的特征。

元明清握著這團血淋淋的紗布,仿佛是在捏著一顆心。

他疑心自己是寄宿在這具身體裏太久了,居然也似模似樣地長出了一顆小小的憐憫心。

真是惡心。

“我想過的。”元明清打消了那些無謂的念頭,以盡可能輕松的語氣答道。

唐宋:“為什麽不去做?”

他原本是逼問的口氣,但隨著口腔裏呼出的熱流,語氣被徹底軟化,尾音略拖,異常虛弱。

元明清:“因為未必劃算。出賣你,也不知道到底能換來什麽。”

唐宋:“別鬧了。我在,就是你的拖累。我這麽下去,傷口感染壞死,早晚也是死。不如發揮一點作用。——你舉報,總要有些功勞的,如果足夠順利的話,你提出要求,說不定能見到小鎮的主人,那個他們口裏的什麽狗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