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邪降(二十九)(第2/3頁)
可他遲遲沒有等到死亡的降臨。
等待死亡的過程是煎熬的,他好容易鼓起來了勇氣又皮球似的泄下了氣去,成串流下的冷汗漬得他眼皮發痛發重,一股沖動讓他想睜開眼,看看南舟究竟在等什麽。
當他在如雷的心跳中,稍稍眯著眼睛看向南舟時,南舟竟然毫無預警地對自己出手了。
他的指尖帶著一點被咬破的新鮮傷痕,血色未幹,竟是依照紋路,補全了原本壇子上被破壞的部分。
在讀過頌帕的符咒筆記後,他已經大致能辨認壇子上降頭咒紋的每一個組成部分意味著什麽了。
將壇子用血收歸己用後,南舟又用帶著頌帕鼻血的紙巾,點到了他的天靈蓋上去。
頌帕一個眼白差點翻進了天靈蓋裏去,整個人立時撲倒,沒了聲息。
眼前正常的空間像是被滴入了一滴墨的水,大片綺麗的色彩暈染開來。
四周的景色被點染皴鉤,明明還是同樣真實的場景,但置身其中,誰都知道,不一樣了。
荒廢的蘇查拉夜市的確是個好地方,方圓幾公裏,都沒有可以影響的對象。
南舟可以盡情在這段停滯的時間和空間內好好學習。
在這片小小的時空領域,南舟把渾身僵直、翻著白眼的頌帕搬下了床,擺放在了一把藤椅上,想了想,又從衣櫃裏取出一方枕頭,給他墊了腦袋。
把他安排妥當後,南舟對江舫和李銀航道:“你們可以打掃出一片地方先睡。我再看一會兒。”
李銀航應了一聲,挺乖覺地抱出一床幹凈被褥,將床仔細鋪整好。
她不知道這床上幾天前還躺著一個啟蒙了南舟、又被南舟遠距離爆了頭的降頭師,因此忙得安然自在,沒有一點心理陰影。
江舫溫和摸摸他的肩膀:“別太累。”
南舟抱著壇子,眼裏盡是求學的光:“嗯,我早點睡。”
床是大床,多墊了床單,倒也和旅館差不多柔軟。
李銀航睡在靠墻的位置,中間臨時加設了一條簾子,將一張床簡易地分隔開來。
江舫睡在床中央,盯著南舟坐在台前、俯首研究、勾畫圖樣的背影,心裏格外安然。
……仿佛他們此時已經走出了《萬有引力》,而南舟在外找了一份教學的工作,在夜間備課時,還不忘哄他早早入睡。
這個樣子,真像一個家。
一個早就被江舫拋棄在身後、不敢去想的名詞。
在將近兩個小時的學習後,南舟悄無聲息地伸手拉滅了燈。
在這時間停滯的異空間內,氣溫還是與外界不同,寒津津的。
南舟帶著一身寒氣,走到床邊,卻不急著鉆入被窩,而是耽擱了一會兒,將手掌心和胳膊搓熱,才輕手輕腳撩起被角,貓似的溜了進來,怕過了寒氣給江舫。
待他安然躺平,江舫探出指尖,摸上了他冰冷的鼻尖和嘴唇。
南舟側過臉來,小聲道:“我吵醒你了?”
江舫自然地摟過他,把臉埋在他的肩膀,軟聲道:“做夢了。”
南舟:“什麽?”
江舫適當地示弱:“夢裏帶你回家。我爸媽都在。”
南舟眨眨眼睛。
他不知道正常的父母該是什麽樣子的,再加上自我感覺不算討厭,並沒有討二老討厭之虞。
思索一陣後,他認真問道:“那我要給爸媽帶什麽禮物呢?”
出去後,他們可以一起去看看江舫的父母。
要帶什麽禮物去上墳,對南舟來說,也是一樁需要仔細考量的事情,從現在就可以準備起來了。
江舫沒有答話,只是環抱著他,心裏泛著細細密密的甜。
南舟也沒有非要一個答案,只是安靜地貼著江舫的體溫,感覺很舒適安心。
二人相擁著,只是睡覺。
他們在幻境裏紮了根。
當然,這空間每過12小時,都會產生不穩和搖撼感,一副行將崩潰的模樣。
每當這時,南舟都會施法,讓頌帕流一些鼻血,將陣法補續上。
有了前人栽樹,後人當然好乘涼。
大約十天之後,南舟總算將這個空間型的降頭研習了個透。
在十天後的一個晚上,南舟準備好了飯食,把整整翻了十天白眼的頌帕喚醒,琢磨著要對其表示一番感激。
面對氣若遊絲、面若金紙的頌帕,南舟誠實道:“謝謝你。我學會了。”
頌帕:“……”
他翻了一個貨真價實的白眼,毫無體面地昏了過去。
這回是他主動的。
趁他昏迷,南舟三人也沒有耽誤時間,打了一輛的士,回到旅館送支票。
當江舫混入旅館,找到老板的房間,將裝有支票的薄薄信封悄悄順著門縫塞入時,南舟站在旅館外面,拿著一小塊香蘭葉雞蛋燒,勻速進食。
在街角轉彎處,他瞥見一個身影一閃而逝。
很像是邵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