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邪降(六)(第2/3頁)
反正,當那形態各異的腦袋飛起來、作勢叨向人的面門時,沒有一個找事兒的人不當場慫蛋,嚇得失聲尖叫或者破口大罵的。
甚至還有被嚇得當場失禁的。
場面必然十分精彩。
南舟並不關心司儀的那些小九九。
他走到大師面前,低頭同大師對視。
降頭師對南舟平伸出枯瘦如猴爪的手掌,手心上托著個烏黑油亮的平凹口小石盅。
他嘰裏咕嚕地說了個短語。
南舟看向司儀。
司儀在旁幸災樂禍地翻譯:“大師請您給出身上的一樣東西。頭發、指甲、唾液……如果您想要更好的效果,一滴指尖血最好。”
這也是司儀隨口一說。
畢竟他沒見過哪個正常遊客,為了驗證一個無關緊要的收費表演的真假,就真敢往自己指頭上戳、給自己放血的。
但很可惜,他今天沒碰上正常人。
南舟想了想,跨出幾步,走到台後,取走了最初表演蛋內藏針時漂在水面上的一根針,又折返回了降頭師身前。
他舉著針尖,平靜地指著降頭師掌心裏的小盅:“就滴在這裏?”
司儀:“……”
他略略站直了身體。
人都說無知者無畏,可對未知的東西毫無敬畏,那就是純粹的作死了。
他越發期待南舟被嚇得屁滾尿流的畫面了。
就連司儀沒見過以血召喚的飛頭降有多恐怖,只聽說相當兇悍,如果操縱不當,完全可以咬死人。
不信邪的人前後情緒反差越大,就顯得降頭師越強悍,表演效果就越好。
司儀已經開始期待今天可以賣出去多少書、拿到多少提成了。
南舟滴血滴得毫不吝惜。
反倒是降頭師,木頭珠子似的眼珠渾濁地滾了一滾,露出了些猶疑的神色。
南舟感覺有點疼,把指尖含在了嘴裏,一邊止血,一邊靜靜盯住眼前的降頭師。
那股怪異的壓迫感,讓降頭師幹癟的喉結都止不住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開始動手了。
他從布袍內取出一根銀色的尖針,在黑色的盅底畫出了一個頭骨狀的符咒輪廓。
在勾勒符咒輪廓時,他開始慢吞吞地誦念咒語。
這次降頭咒,要比他之前任何一次念的時間都長,都復雜。
他似乎在猶豫顧慮著什麽,將咒念得格外清晰。
……謹慎得像是怕念錯課文的學生。
慢而清晰的怪語,從降頭師枯黑的唇中徐徐湧出,像是從森冷地獄裏傳出的鬼聲。
他因為神經過於緊繃,居然沒有發現,南舟垂在身側的指尖,正跟著他尖針遊移的走向,勾勒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符咒。
而南舟沉在黑暗中的唇際,也緊跟著他的唇,幅度極輕地動著,準確地復述著每一個晦澀的音節。
南舟心性很簡單。
那些復雜且毫無規律的字符,記憶起來並不難。
因為這世界上的一切知識,對他來說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大團大霧一樣的文字。
他都是先囫圇記住,再一條條理解。
這是他獨特的學習習慣。
至於畫符就更是簡單了。
在《萬有引力》沒有開放前,他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美術老師。
隨著咒語推進到高潮,人群中驟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這尖叫讓全神都貫注在降頭師一舉一動的李銀航悚然一驚。
她調頭看去,看到了讓她的心跳驟然斷拍一節的東西——
一顆懸浮在半空的頭顱,不知是從帳篷的哪個縫隙鉆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南舟的頭頂後上方。
它五官俱全,一雙褐色的眼睛自上而下,幽幽審視著南舟,像是準備伺機進攻的禿鷲。
而當尖叫聲出賣了它的存在後,它豁然一閃,張開血齒,咬向了南舟的頸項!
誰也沒注意到南舟是什麽時候擡起手來的。
他們只看到,當頭顱的進攻之勢被止住時,南舟已經微微偏過了頭去,右手後押,拇指和無名指鐵鉗一樣抵住頭顱兩腮,像是握住保齡球一樣,死死卡住了那顆怪頭。
人頭:“……”
他打死也想不到這裏有個玩頭專業戶。
人頭見勢不妙,想要後撤。
南舟的指尖發力,把那顆頭攥得哢喳作響,白眼都翻了起來。
司儀早被這顆突然出現的腦袋嚇得滾趴在地。
以前他見過的多是腐爛的雞頭、狗頭,哪裏見過這樣一顆活靈活現的人頭?
降頭師也沒能料到這樣的突變,一張猴面更見鐵青,口中開始催念咒語,試圖送人頭降離開。
然而已經晚了。
南舟握著這顆人頭,尾指的殘血在它微微凹陷的臉頰上迅速勾畫出一個符咒。
人頭被攥得頭骨亂響,雙眼翻白,不自覺地流下了眼淚來。
淚水徐徐滑過了他臉頰上的符咒。
南舟已經通過觀察降頭師幾個表演之間的共通性,知道了所謂“降頭”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