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情理之中(第3/4頁)

就算奇跡發生,他們來了,那會有另一個奇跡發生嗎——比如說他們能夠發揮人數的優勢,將這九千人的包圍一舉擊破?

竟有這樣荒謬的現實,七萬人會被九千人包圍,所想的不是如何碾碎自己的對手,而是如何從恐怖的滅亡之中逃離?

然而無論能否接受,這就是鐵一般的事實。

法師團就像從未提過那樣放棄了火攻,只是愈發加緊對那枚武器的研究,而幾乎是從在接到他們要被兩面夾擊的消息的那一天起,“外邦人”對中路大軍的襲擾也停止了。但那支小股軍隊沒有離開,他們在離中軍大軍有一段距離的某個山頭伐倒樹木,修建掩體,建立了一片高地陣地。

這一次北方聯軍終於看見了他們真實的樣子,不過一二千人,不過數裏之遙,只要他們不再逃跑,北方聯軍完全可以在被徹底包圍之前把他們吃掉,一雪前恥——同樣也意味著自己會被外邦人消滅得像左路大軍一樣幹凈徹底。外邦人在武器已經占有對北方聯軍的絕對優勢,閃電一般擊潰左路大軍說明必定有相當的軍事素質,並且由於北方聯軍此前的暴戾行徑,這個國家的人民比起外邦人,更不願他們這些“侵略者”留在他們的土地上。

仿佛一夕之間就攻守之勢倒轉,北方聯軍陷入絕境。

鐵幕正在合圍,這本就不齊心的整整七萬人,因為前期襲擾已經對外邦人的攻擊手段害怕不已,又因為左路聯軍覆滅的消息傳播而恐懼加深,這樣的一支軍隊要如何戰鬥?

他們還敢發動人海沖鋒,以血肉之軀直面外邦人的雷霆?他們還敢說看是外邦人先殺得手軟,還是他們先用屍體堆出一條勝利之路嗎?又或者他們可以就地解散大部聯軍,讓所有人換上平民服裝,將精銳之軍潛藏在亂軍之流中,趁亂前往布伯平原,用盡下毒偷襲、傳播瘟疫之類的手段,以永世為仇來奪回一點尊嚴——戰術倒是說得理想,但實際行動起來,恐怕絕大多數人只會爭先恐後逃回北方。

越是猶豫,越是畏懼,越是畏懼,越不能行動,前後兩支新起義軍分別用了三天和四天到達預設地點,北方中路聯軍在此期間竟然一動不動。

拉姆斯站在高地上,背後的炮兵陣地正有條不紊展開,他看著遠方那沒有盡頭的營地,同卡斯波人阿坎說:“這定是一場史詩之戰。”

“啊?”阿坎問。

“史詩,我說史詩!”拉姆斯說,“你們的民族沒有史詩嗎?”

“歌謠裏的故事又不真。”阿坎說。

“你怎麽知道不真——真不真實不重要。”拉姆斯決定不和一個剛剛開始學數的準文盲談文字和藝術話題,反正他也不在行這些,“這將是一場舉世震驚的大戰,像剛結束那場一樣。”

阿坎一點也不接他的話,他說:“要是我就投降。”

“他們怎麽會投降?”拉姆斯說,“他們有七萬人!不是七萬名平民,而是七萬的士兵——我知道不全部是,我的意思是他們真的很多——足夠踏平一個國家!而且他們對外邦人的了解比他們之前的任何對手都要多,他們已經知道外邦人的武器,知道他們的作戰方式,他們在這裏修整了好幾天,有時間去想如何對付我們……就算我也不知道他們能如何對付我們,我聽說前軍的陣地炮堪比白船的船炮,能夠造成的死亡範圍至少是步兵炮的十倍,自創造以來還沒有對人群使用過,而他們的營地是如此密集……可是他們這支軍隊仍然是有力量的,他們有這樣的力量,又怎能忍住不用它來掙紮呢?”

拉姆斯心情復雜地看著前方那支軍隊。

侵略者死不足惜。然而與外邦人為敵是一種極其、極其殘酷的刑罰。

作為不得不應戰的一方,他們不可能不使用這些武器,否則就不可能活下去,但是一旦動用這樣的武器,後果又非常人所能承受,即使明知那是自己的敵人,只要想到他們也是人類,只是因為統治者的貪婪短視,就要承受這樣無情的力量……拉姆斯唾棄自己的虛偽,卻仍不能揮去腦海中的屍山血海。

“那我們要再殺幾萬人嗎?”阿坎問他。

“……我不知道。”拉姆斯說,“這不是能夠由我們決定的。”

無論是哪一方首先挑起戰爭,只有勝利者能夠決定它該如何結束。

挑起戰爭的人應該有所報應。

新起義軍圍繞著北方中部聯軍展開了非常寬大的陣地,他們將數以百計的火炮擺放在陣地上,即使他們隨時都能看到聯軍上空水鏡的反光。相比北方南聯軍如同一座流動城鎮那樣淩亂而嘈雜的營地,新起義軍的陣地安靜,鎮定,有序,士兵穿著一樣的軍服,甚至分不清誰才是他們的主帥將領,每當有人擡頭張望遠方的北方聯軍,他們的臉上沒有絲毫畏懼。這一切都反映到了水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