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工程與戰爭(第2/4頁)

但就像他們乘坐的機械車,以及在聯盟各個區域被成規模使用的各種機械產品一樣,這些便利工具的出現和推廣都是好事。

對拉姆斯這樣的聯盟人來說,他們從未產生過“技術失控”“環境破壞”“自然報復”這樣的擔憂,連他們的反對者也沒有想過以“工業汙染”為反攻的旗幟,雖然聯盟的教科書用一個完整的章節描述了發展對自然可能造成的損害,但沒有引起人們的重視,也很難引起人們的重視——術師顯然已經在他們發現之前避免了那些惡劣狀況的發生,他們從來沒有因為急功近利導致不可挽回的災難。

工業聯盟遵循著科學、嚴謹、克制的道路前進,即使他們的生產已經遠遠超過了本身所需,內部也很少奢靡浪費的現象,人們喜愛享受卻不耽溺物質,絕大多數的富余物資都能通過高效的物流系統調配到不足的區域,並且人們能夠接受、甚至擁護這種分配方式。

做到這一點不需要天堂的幻景和地獄的恐嚇,道德在聯盟之外的區域會是一種奢侈品有許多原因,但沒有一個原因是像反對者所說的道德不能自然產生,只能被自上而下地“賦予”,在聯盟通行的觀念中,對他人有利同樣也是人類的天性,就像所有會自發形成社會結構的物種一樣。

在聯盟內,與人同行時,無論要打發時間還是拉近關系,最佳話題首選應當是嘲諷那些時常無能狂怒的聯盟反對者,紅袍主教和塞力斯主教引起的兩場大戰沒有解除任何誤解,也沒有彌合任何分歧,人們越是辯論,對對方的厭惡越深。雖然聯盟在論戰中大獲全勝後,反對者們的文章質量每況愈下,編輯部選無可選,評論專刊不斷縮水,不過在日常交流中,人們還是很喜歡將他們的代表觀點拉出來例行嘲諷的。

其次便是交流各行政區的劇變。

近年聯盟的擴張速度驚人,新行政區一個接一個成立,生產力的巨大落差讓那些被並入的地區全都不得不“從頭開始”。在解放者對這些地區進行改造的過程中,新時代與舊時代,工業系統與農耕文明,先進文化與落後現象之間的對比和沖突每天都在發生,即使他們已經脫離了摸索階段,有很多的經驗可參考,也不能總結出一個通用於所有地區的萬能公式。

不過非解放者的人們不必體會這種荊棘,他們感受到的一切都無比直觀,就像他們看到這條機械車正在行駛的道路,看到道路兩旁大塊大塊的綠色田野,將它們如棋盤格一樣劃分的渠道,以及掩映在夏日綠蔭中的新式村莊一樣,只有不想做人的人,才會去問現在更好,還是過去更好?

歡快交流的乘客們自然也注意到了路邊那些成排的電線杆和電線,中西區不是一個煤炭資源豐富的地區,既然神乎其技的地質勘探隊三年都沒有在核心地帶附近有重大發現,那就真的是不豐富了,而隨著這個行政區在聯盟的分量越來越重——“東進計劃”的中心——他們對電力的需求也越來越大。

沒有一個去過工業城或者看過相關描述的人會說只要蒸汽動力就足夠了,電力意味著更充足便利的能源和更好的生活,也意味著他們同聯盟之外的世界的差距進一步拉大,塔戈爾水壩的建設現在看來就顯得特別有先見之明起來,而這項影響深遠的工程在當時很多人的眼中更像是一個宏偉又恐怖的軍事計劃。攔河造壩,攔截的不是小河,而是一條大河,而且是一條因為時常洪水肆虐而有名有姓,令下遊苦不堪言的大河,要以人力行此大事實在是狂妄得荒謬。除此之外,它的動工在當時還帶有一種懲戒意味。

因為它的初期建設者有很大一部分是戰俘。

這個很大是多大呢?

一萬人。

提到這一萬人,就不得不提到四年前的那場戰爭,而一提到這個,再昏昏欲睡的乘客都瞬間精神起來。

沒有人不記得那場大戰,幾乎所有從中西區到第五區去的解放者和紅旗軍都是那場戰爭的參與者,它值得銘記史冊,不論聯盟的還是聯盟之外的。

人們熱火朝天地討論了起來,拉姆斯津津有味地聽著,身為軍官的矜持(雖然外表看不太出來)讓他只偶爾加入進去,發表一兩句能引起“哇”聲的反應,實際他心裏的懷念和自豪一點也不比在座的任何人少。

讓拉姆斯從一名地方領主變成一名軍人的契機就是那場大戰。

然後回憶漸漸變得深遠起來。

從加入聯盟的隊伍到習慣以軍人的身份自居的過程中,拉姆斯也會感到困惑,關於為什麽聯盟的解放者明明沒有什麽競爭對手,卻始終以非常高的標準自我要求,甚至不惜人為地制造外部壓力——比如說報紙上的論戰,聯盟的反對者們至今仍未被斬盡殺絕,連胡言亂語都登上版面騙錢,絕對是因為編輯部放了一整條布伯河的水。拉姆斯他們在學習時期看過一些內部材料,每一篇文章都是沒有公開發表過的,它們被壓下不發,自然不是因為在論戰中不夠有說服力,實際上它們“充滿致死量”——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一旦發表反而難以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