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小龍要出門啦(第3/4頁)

雲深盡力客觀看待這個事實。以墨拉維亞為例,他的本體已經以一種經典力學無法描述的方式折疊了起來,呈現在外的人類形態據說戰鬥能力也相應弱化了,然而他那比甚低頻雷達的生物感知仍能時時維持超過一百公裏半徑的監控精度,無論在哪個已知世界都是霸主級別的戰略能力。而作為他的直系親屬,只能算破殼不久的範天瀾既不能變成“尖牙利爪的冷血爬蟲”(墨拉維亞辯解:我沒有,而且我的血很熱的,熱得不得了的!我的原型大家也說很漂亮的!),有堅不可摧的堅固軀殼(墨拉維亞欣喜:所以說做龍有什麽不好嘛),也不能噴火制冰,打雷放電,他不能不經過工具去改變哪怕一克真實物質。除了非常好的身體素質,他看起來和任何一個“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普通人類沒有什麽不同。

但只要雲深還活著,他和範天瀾之間的生命聯系存在,這種力量天賦的影響就存在,並且隨著範天瀾的成長而日漸強化。他現在能夠控制的是意識矩陣的開關入口,雖然未可知將來他能否完全控制這種隨著他的感知擴大而不斷擴張的場域,或者不需要雲深就能夠自己施展,就現狀而言,是幾乎沒有手段隔絕這種影響的。

雲深讓他離開卻不是這些原因。

雖然雲深確實顧慮在更長的時間跨度上,這種意識拓撲是否會讓身處這個場域範圍的人思維方式同質化,以及現在還未顯現的其他不良影響,但暫時來說,他們正在面臨,並且需要解決的問題還遠遠輪不到這個。

上周他們接到了從另一座港口城市瑪希發回的報告,外遣隊伍的負責人在報告中表示,他們的工作遇到了一些障礙,在處理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和城市統治者的矛盾進一步激化,不排除短時間內發生正面沖突的可能。從坎拉爾與阿茲城的兩城之戰,到北方日丹大公處傳回的“捷訊”,這份報告用還不是很熟練的公文語言表達的,很大概率是一種雷同狀況,下一份報告的內容也幾乎能夠預見了——沖突不可避免,戰鬥發生了,戰鬥結束了,我們需要下一步指示。

不到半年時間接連發生同類事例,除了雲深,幾乎沒有人願意為此反省。探討背後規律的會議已經進行到第三場,除了增派人員和增加物資輸送這種必然結論,其他可行的建設性建議同樣幾乎沒有。大多數與會者認為,既然這樣的發展過程在通商開始前就預見了,那完全可以讓它自然而然地繼續進行下去,不管對鍛煉外派骨幹,還是對支援當地受壓迫的底層人民都是有利的。

反正那些挑起爭端的、野蠻又腐朽的上層建築已經不能構成威脅。

那一天,在暫時處理了曾經是撒謝爾奴隸的部分居民要求兌現分配土地的承諾的事務後,雲深說:“如果我想讓你……”

範天瀾說:“我去。”

“可是你並不想去。”雲深說,“雖然你的感情是我個人得到的最多的認可,不過,天瀾,你還是覺得其他人——其他人類不值得,是不是?”

他沒有回答。

雲深有些無奈,又非常溫柔地注視著他,“所以我想要勉強你做一些既不喜歡,也不擅長的事。”

他問:“之前的安慰是為了今天預支的嗎?”

“當然不是。”雲深用一種非常大人的語氣說,“只是因為你可愛。”

範天瀾感到了一種微妙的不快。

但他已經自認為是一個和幼稚沒有任何關系的成年人,就不能把這種郁悶表現出來。

他一點也沒有不高興。

一點也沒有。

沒有。

也許是工作中積累的權威,也許(真正的可能是)同事們默認像範天瀾這種外表的人的表情管理就應該是這樣,對他最近越來越癱的臉,最多是一些比較直率的人推斷他可能和其他人一樣,舍不得這片傾注了他們極大心血,甚至在工程宣布竣工,通過術師驗收後都難以想象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工業聯合體,也對那些日夜相處,有很深默契的同事有所留戀,只不過他身上一直保持著軍隊式的剛強堅硬,輕易不會說出口罷了——雖然這種揣測和墨拉維亞說他要被流放的汙蔑比起來程度是輕微一些,但也不過是輕微一些罷了。

範天瀾沒有留戀過。

只是他喜歡被雲深肯定。

好吧,不只是喜歡,而是非常非常喜歡被誇獎。

他知道自己的新工作要面對的是什麽,跟別人向他描述過的種種未來相比,雲深想要對這個世界做的多得多,那是一條看不到終點的道路,在他的追隨者如今視野所及,這條路將鮮血淋漓,回蕩著被毀滅者的哀嚎。這樣的前景並不可怕,反而令許多人滿懷期待,在通商貿易進行了三年,政治課程勉強在通識教育階段普及後,他們渴望著駕駛親手鑄造的歷史戰車,在前進的光明大道上將抵抗者碾得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