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伏黑惠只擁有了一年零八個月的母親。

現實和電影不一樣,人的死不會給你半點緩沖時間,而是在某一天就突然的停止了呼吸,讓留下來的人仿徨不安的面對再也無法和對方相見的殘酷事實。

甚爾帶著年幼的兒子去殯儀館撿了妻子的骨灰,然後將其埋葬在城市位置最好的公墓裏。

繪理的雙親早逝,也沒什麽親戚,她職場上的朋友甚爾不認識,他也就幹脆沒有通知任何人。

他只在繪理下葬後當天抱著兒子盤腿坐在妻子的墓前,沉默的呆了數小時後就離開了。

沒有了繪理的家仿佛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生氣。

禪院甚爾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什麽都不想管,每天就顧著抽煙喝酒,只是因為天與咒縛賦予的強悍身體的關系,他無論怎麽都喝不醉,最後氣的把酒瓶砸碎在地上,再也沒有碰過了。

除了每天三餐勉強還記得給快兩歲大的兒子喂食之外,甚爾什麽事都不幹。

家裏的東西亂七八糟,衛生也沒有再打掃,衣服也是東一件西一件的到處都是,墻上甜蜜幸福的一家三口的照片刺眼的很,統統被摘了下來丟到了一邊。

禪院甚爾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數量可觀的煙頭散落在他周邊。

屋子裏的燈都沒開,只有一點點月光透過陽台玻璃窗照進來。

被關在房間的伏黑惠奶聲奶氣的喊了好幾聲爸爸都沒有得到回應,最後他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的爬下嬰兒床,摸著黑走到房間門,然後踮起腳尖,努力的用手抓住門把,用體重把門把吊開。

“……”外面也是黑漆漆的,酒的味道和煙草的味道夾雜在一起,非常難聞。

走廊到處都是散落的垃圾,甚至還有玻璃碎片渣子,和伏黑惠印象中那個溫馨的家完全不一樣。

如果是只有兩歲不到的自己,現在大概已經惶惶不安又不知所措了吧。

以前那個溫馨的家突然就消失不見,父親忽然就頹廢了下來,對他不管不問了。

正常的一歲多的孩子應該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伏黑惠沒辦法指責甚爾。

因為繪理媽媽逝世後的痛苦他也能夠理解,但和隱隱有著心理準備的自己不一樣,這個男人是突然遭到了噩耗,他們之間的痛苦並不同等。

甚爾要比我痛苦絕望的多。

習慣性忽略自己的痛苦,將自己放在次等的位置上的惠這麽想著,一面摸著墻邁開步子,小心翼翼借著窗外的光繞過地上的玻璃碎片,緩慢的走到客廳。

他歪著頭看著地上側躺著的黑影。

伏黑惠走過去蹲下來,伸手在男人結實的後背上推了推。

“爸爸。”

快兩歲的他已經能夠用稚嫩的嗓音很清晰的喊出這兩個音調簡單的字了。

但是甚爾一動不動,沒理他。

“……”

伏黑惠很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看著遍地的煙頭和酒瓶,他最後還是抿著嘴沉默了下來,收回了手。

又大又圓的綠眼睛低落的垂著。

[甚爾他是個不會愛自己、還總是想要自暴自棄的老小孩,如果沒有人拉著他的話,就一定會走到錯誤的道路上。]

[小惠,快點長大吧,爸爸就拜托你了。]

母親去世前的遺言在腦海裏回蕩在耳邊。

從未來重生到現在的伏黑惠證明了繪理說的話的準確。

實在是太準了,他的繪理媽媽的確十分了解禪院甚爾這家夥的性格。

伏黑惠曾經很討厭他的父親。

因為在他過去的記憶中,那個家夥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沒有半點盡到父親的責任。

直到重生之後,他才發覺並不是這樣,至少不全是。

過去真正年幼的伏黑惠是不會理解[自己看到的東西並不是全部真相]這件事。

只有在重生之後擁有更加年長的靈魂的伏黑惠才知道,甚爾曾經真的很努力的成為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

僅此一次的努力過。

伏黑惠揪著自己的衣服,回憶著母親最後的遺言,眉頭緊皺,小小的臉都揪成一團、

要看住甚爾,不要讓他變成記憶裏的模樣……伏黑惠感覺自己實在是任重道遠。

這家夥墮落的太快了。

似乎他本身就是為了繪理才改變,在失去對方之後幾乎沒有半點掙紮就重新墮落了回去。

年幼的惠在甚爾身邊坐下,抱著腿縮成一團,他靠著父親厚實溫暖的背,軟軟的下巴搭在膝蓋上,認真的整理思緒。

現在自己是一歲零十個月出頭,而甚爾在未來人間蒸發的時間是……自己小學一年級,不,他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甚爾已經很久沒回來了,所以時間應該是更早一些。

他記得那個時候還在咒術高專上學的五條老師找到了自己,對方告訴了當時年僅六歲的他有關自己被甚爾賣給禪院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