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禪院這個姓氏,是咒術界禦三家之一,是權利和地位的象征。

但這僅限於擁有出色的咒力和術式的家族成員。

對於在禪院家出生,卻繼承到低微咒力,甚至是沒有咒力的人來說,那裏就是地獄。

歧視、欺辱、壓迫、拋棄、鄙夷、謾罵……所有糟糕的事情都會降臨到他們身上。

在那個家族裏,沒有咒力就等於垃圾。

女性的話,還能夠被派去伺候嫡子,但男性的話,就只會被無視拋棄。

封建又古板,散發著讓人作嘔的腐朽氣味。

禪院甚爾,就是沒有咒力的存在。

但他是[天與咒縛]——生來便被強制賦予的束縛,以犧牲某種先天條件,置換為某一方面強大的力量。

作為完全沒有半點咒力的普通人,禪院甚爾被賦予了人類頂點的肉體強度,過於強大的身體素質讓他能夠以沒有咒力的狀態下看到咒靈的存在,只要拿上咒具,他甚至能夠比任何咒術師都要高效率的鏟除咒靈。

但是他沒有咒力和術式。

這一事實,讓甚爾無論再怎麽努力,都無法被古板的禪院家和腐朽的咒術界高層正視。

甚至在年幼的時候,他還被禪院家的人直接丟進了咒靈堆裏,兩手空空的甚爾險些直接喪命,好不容易靠著強大的肉體力量從咒靈堆裏掙紮了出來,嘴角也因此留下了一道抹不掉的疤。

被徹底否定的人生,扭曲了他的內心。

禪院甚爾在成年之後就離家出走了,他成為術師殺手,內心空空如也的幹著殺手的活計,只要錢到位,不管目標是誰都無所謂,哪怕是女人和小孩他都可以下手。他得過且過,沒有道德也沒有原則底線,運氣極差卻又好賭,拿到的錢轉頭就能花完,因為有一張討女人喜歡的臉,所以就毫不猶豫的去吃軟飯,只有有錢就足夠了……他活成了個十足十的人渣。

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別人的生活方式,就是被徹底否定的禪院甚爾為自己選擇的道路。

——直到遇見了繪理。

那個神經大條、連自己這種社會底層的人渣都能付出愛情的笨蛋女人。

繪理給了禪院甚爾除了咒術界以外的選擇。

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的幸福……沒有咒術師這種狗屎和垃圾堆似的咒術界,禪院甚爾空空如也的人生第一次出現了色彩。

不再幹殺人的買賣,和繪理結婚,然後成為家庭主夫。

一無所有的禪院甚爾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東西。

像只傷痕累累的野貓一樣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步,[僅此一次]的嘗試去得到什麽他過去只能奢望的幸福。

最初是毫無保留認可他、愛著他的可愛妻子。

然後是剛剛誕生的、小小又柔軟的兒子。

那一團脆弱的小東西擁有自己一半的血脈,這種事情真的讓人迷茫不安又心跳如雷。

他不會是個好父親。

禪院甚爾想。

但他卻又因此感到欣喜。

——這孩子擁有自己的血脈。

不管理智上再怎麽否定,光是這一事實,就足以讓他的注意力被這小團東西帶走。

在反應過來之後,他已經給兒子取好了名字。

惠(Megumi)。

天賜的恩惠。

繪理完全沒有吐槽他給兒子取了個女名,反倒是很快就理解了過來,露出了歡喜的笑容,“啊,是恩惠的意思嗎?真是好名字呢,太好了,甚爾。”

甚爾知道繪理所說的[太好了]是什麽意思。

沒人比他的妻子更了解他空空如也的人渣本質。

過去被人完全否定了存在的價值,由此演變塑造成的反社會人格讓他自暴自棄又自我厭惡,他憎恨著咒術師,憎恨著咒術界,但思維卻也可悲的被咒術界僵化。

禪院甚爾破破爛爛的人生裏能夠走進一個閃閃發亮的繪理已經相當不可思議了。

他覺得不會再有別的人存在。

——直到兒子的誕生。

小小的一團蜷縮在繈褓裏,像幼貓一樣哼哼唧唧的發出聲音,脆弱的只要一根手指就能夠弄死。

這麽想著的甚爾卻在兒子抓住自己手指的時候,徹底的僵硬在原地。

不敢動彈,第一反應就是害怕傷害到了他。

直到這個時候,這個高大壯碩的男人才遲鈍的意識到——自己在乎這孩子,這個擁有自己血脈的孩子。

他破敗的世界裏,妻子繪理作為清澈的河滋潤了荒土,將禪院甚爾留在了[人性]這一岸。

甚至為他的世界帶來了新的、屬於他的綠芽。

所以,繪理才會說[太好了]。

她在為自己這個空空如也的人渣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東西而感到了喜悅。

甚爾為了妻子放棄了殺手的活計,垃圾一樣的不良性格也逐漸的穩健下來,他理所當然的被身為白領的妻子養著,留在家裏當了家庭主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