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2頁)

縫夫人緩緩的笑了,她視線投向外面,能看見百鬼丸蹲在井邊捧著大瓢噸噸噸灌水的畫面,她回過頭,恰好瞥見對面的白發少年注視那邊的目光,和唇角沒散去的笑。

她搖頭,將視線落在也收回目光的狗卷棘身上:“看見你,我放心許多。”

“你讓我知道,我的百鬼丸也是有人愛著的。”

狗卷棘點頭,又搖頭:“百鬼丸很喜歡你。”

——你是他的母親,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溫柔愛意。

——是狗卷棘給予不了百鬼丸的無可替代。

縫夫人眼底又露出無奈和散不盡的悲切:“我應該愛他,深愛著他,我是他的母親啊。”

她又搖頭幾乎要落下淚來:“可是我無法給予他愛,我是如此的卑劣,如此的自私,我一邊享受著我的孩子血肉痛苦換來的盛世安康,一邊又唾棄醍醐大人的所作所為。”

“我無法保護他,我的丈夫我的二子,他們都依賴醍醐之國生存,我的長子卻無時無刻被這個國家傷害,痛苦。”

她終於掩面落下淚來:“我不知該怎麽辦,我又能怎麽辦,我不斷祈福著觀音娘娘保佑百鬼丸的安康,可醍醐存在一日,百鬼丸就一日無法獲得安康。”

“而我的另一個兒子,卻依賴著醍醐的安□□存。”

狗卷棘神情淡淡的注視著這位全身顫抖的母親,他無法評價縫夫人的對與錯,很多事情的對錯不是一個人一個觀念就能夠判別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的無奈,狗卷棘無法體會縫夫人的情緒,他或許知道這位母親被困於醍醐之地的掙紮,但卻無法共情。狗卷棘擔心的望了一眼蹲在井邊托著下巴望風的百鬼丸,確定對方並沒有察覺到這邊的動靜之後,稍稍舒了一口氣,從衣袖裏掏出手絹遞給縫夫人:“請用。”

縫夫人攥著手帕,隔著眼底的水霧望著神色淡然的狗卷棘,啞聲問他:“我為了逃避這一切,選擇的自裁,但並沒有任何用處。”

狗卷棘皺起眉,控制著咒力不湧向喉嚨,“你那樣,他會難過。”

——你的自裁,會讓剛受到刺激的百鬼丸覺得自己是個罪惡。

縫夫人眼底悲切更甚,喃喃自語:“原來,原來即使那樣,我帶給百鬼丸的依舊是痛苦嗎?”

狗卷棘又望了眼井邊抱著膝蓋已經開始打瞌睡的百鬼丸:“請,好好的活下去。”

——至少,在百鬼丸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你作為狗卷棘所無可替代之人,為了百鬼丸,請活下去。

縫夫人的面色蒼白,是昨日的高燒後遺症,她虛弱的看著狗卷棘還帶著幾分少年氣的側臉,與已經深沉到她有些看不懂的眸子,又捂著嘴輕咳:“你要對醍醐動手了嗎?”

狗卷棘聞言回頭,只道:“我不會動多寶丸。”

——那是百鬼丸的弟弟。

縫夫人終於笑了,她注視著百鬼丸的側臉,喃喃道:“好。”

“這樣也好。”

“醍醐國,早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是一個建立在罪惡與欲//望之上,不該存在的國度。

縫夫人攥緊懷裏的觀音像,又緩緩松開,將她遞給狗卷棘:“拿著觀音娘娘吧,她能庇護你們。”

狗卷棘看著這個沒有頭的觀音像,沉默的接了,視線在斷口處遊弋,被縫夫人看見。

“觀音娘娘的頭,是在百鬼丸出生那一天斷掉的。”

縫夫人回憶著那天的景象,眼底又續期淚來:“觀音娘娘保護了我與百鬼丸,不然那一天,我與百鬼丸都將難存世間。”

狗卷棘瞳孔一顫,他呼吸都停滯,握著觀音像的五指用力到青白。

他無法想象,如果這樣,那麽,他的百鬼丸又該如何相遇。

會不會一念之差,他的世界就不會存在百鬼丸了。

一想到這個,狗卷棘的心突然慌了,失去規律的心跳撞擊著他的胸口,直把他撞得呼吸困難,也顧不得其他,狗卷棘倏地擡頭望向門外,井邊的百鬼丸已經抱著膝蓋睡著了,被中藥汁水苦的皺起的表情還沒散盡。

狗卷棘屏住呼吸,蹭的站起來沖向外面,將半睡半醒的百鬼丸一把摟進懷裏,力道之大,讓百鬼丸的鼻子猛地撞在觀音像上,鼻血霎時間流了一臉。

一臉血的百鬼丸迷迷瞪瞪的抹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