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狗卷棘和百鬼丸的交流成了最大的問題,咒言師不能說話,百鬼丸別提不能說話了,聽都聽不見。但所幸百鬼丸相當的聽話,聽話到狗卷棘讓他做什麽他就乖乖做什麽。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啊。

狗卷棘想。

他看著抱著膝蓋縮在床上一腳的百鬼丸嘆了口氣。百鬼丸有一張很漂亮的面具,面具完全貼合在對方沒有皮膚的面孔上,證實著如果百鬼丸有了皮膚之後的清秀俊朗。不過所有的前提是要有皮膚。

沒有面部皮膚的百鬼丸有著一張和咒靈不相上下的臉,面對這樣一張臉,再溫柔的人都會感到不適。

但一切的前提是,面對這張臉的人是普通人,而不是咒言師。咒術師本就是朝不保夕的工作,有傳言說每一個咒術師內心裏都潛藏著瘋勁兒,只不過是表現出來的方式不同而已。而狗卷棘身為咒言師,本就因為語言的束縛,能夠表達情緒的方式就比其他咒術師要少,乖順的外表加上寡言的形象給了人一種乖巧的良善感。

但失去一種宣泄情緒方式的咒言師,所積累的情緒會更多。

而且,咒言師本就是一個以簡短命令為術式,狗卷棘體內的支配欲比之其他咒術師更甚。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百鬼丸出現在了狗卷棘身邊,在對方如同大狗狗一般的舉動之下,那殘缺到恐怖的一切都勾起了隱藏在身體深處的支配欲。

——他只能依靠我。

面對這樣的一個人,都會產生類似的想法吧。

或許,豢養這個人的那些敗類也是如此。

狗卷棘看著抱膝坐著的百鬼丸,眼神暗沉了下來。

百鬼丸看著米白突然黯淡下來的靈魂,腦袋上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他怎麽,又不開心了。’

百鬼丸一直都在觀察著米白的光火,他一直以來都在努力活著,不知前路不知歸途,但來之不易的生命被百鬼丸牢牢攥住。

縱然他的身體千瘡百孔,千瘡百孔下的所有都足以吸引每一個與死亡相伴的咒術師。

咒術師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活過下一次祓除任務,沒有幾個人是五條悟。因為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明天而瘋狂的咒術師,都會被他死死的吸引住吧。

畢竟,人類都是趨光的生物。

狗卷棘鬼使神差的將手邊的面具扣在了百鬼丸的臉上。百鬼丸發現那道莫名黯淡下來的靈魂走近了自己,他‘注視’著緊挨在身邊的光火,突然福至心靈。

如果,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他會不會變得開心呢。

‘你的靈魂要一直燦爛。’

百鬼丸拉住狗卷棘貼在面具上的手,被壽海賦予期盼的名字,一筆一劃的寫在了狗卷棘微燙的掌心。

“……百……”

狗卷棘嘴唇微張,聲音莫名幹澀:“百鬼丸。”

名字是最短的咒,被咒言師一字一字念出來的名字似乎形成了無形的線,將追光的兩個人綁死在了一起。

狗卷棘握緊掌心,連同百鬼丸的手指一起握在了手裏。

“百鬼丸。”狗卷棘笑了,他牢牢的攥緊百鬼丸的手,又重復了一遍:“百鬼丸。”

百鬼丸聽到了,他的世界裏只能聽到這個人的聲音,奇怪的音符被少年特有的聲音連在一起。

【百鬼丸】

‘百……鬼丸。’

‘是我的名字嗎。’

‘我的,名字是,百鬼丸。’

百鬼丸對著狗卷棘點頭。

我的名字是,百鬼丸。

你好,我是百鬼丸。

一個誕生在詛咒裏,喜歡明亮光火的人。

那幾個突然出現在百鬼丸世界裏的音節被他牢牢記住。

心跳好像加快了。

狗卷棘向上拉了拉衣領,耳尖泛紅。他一直很少在戰鬥之外的地方開口說話,但在知道了百鬼丸的名字之後,鬼使神差的,狗卷棘開了口。

他把對方的名字念了出來,裏面包含了咒力。

那幾個音節還含在唇齒之間,帶著微燙的溫度,燙的臉頰都開始泛紅。

他應該聽不見吧。狗卷棘拽著百鬼丸的手想,松了一口氣,但與此同時又湧上來失落。

狗卷棘抓著百鬼丸的手,十指交叉,牢牢扣死,肩並肩的坐在床上發呆。

電話鈴聲突兀的插進兩人之間,狗卷棘這才如夢初醒般跳了起來。

“腌魚子!”狗卷棘慌亂的掏出手機,上面來電顯示是五條悟。

“呦吼!棘君!”接通電話後,無良教師歡快的聲音就順著電波沖進了耳朵裏:“昨晚過的怎麽樣啊!”

狗卷棘想了想昨天晚上拿著小牙刷給假肢清理的自己,覺得還不錯:“鮭魚鮭魚!”

“看樣子很快樂嘛!”五條悟不知道在幹什麽,背景音裏全是囂雜的風聲,但也沒有蓋住他的聲音:“既然這樣就帶著那位小同學去玩一圈吧!”

在五條悟手底下帶了好久的狗卷棘當然知道所謂的玩一圈代表了什麽,他皺起了眉:“鰹魚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