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3/3頁)
吳靳在掙紮間拉住他的手,死也要拉個人陪葬,一起墜往那萬丈高樓下。
不過一瞬間而已。
就像他曾經演戲,吊著威亞瞟過腳底下離自己萬分遙遠的地面,有時候會幻想自己如果不小心掉下去,應該就一命嗚呼了。
吳靳那些無比荒唐的話,他總是不信的。
除了一個人。
那個人一把推開他,活生生地淹沒在烈烈火海中。
就在他的眼前。
沒有他的話,那個人應該會過得更好才對。
如果當時沒有在福利院的樹下看見那個人。
如果沒有遞過去那顆糖。
如果……沒有從來都沒有遇見。
吳靳該給他身邊的人償命。
唯獨那個人,他從始至終都覺得虧欠。
那個人說:“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你。”
是真的也好,撒謊也罷。
反正再也看不到了。
從一開始沒有他就好了。
他想,那樣的話,一切都不會開始。
這執念太深,以至於那場大火之後,渾渾噩噩的那些日子裏,他總反反復復做著同一個夢。
在夢裏他經歷著另一個人的人生,藏起數不盡的內疚,把自己當成對方一樣活著。
忘記了一切,是那個完完全全沒有他的人生。
沒有吳靳,沒有謝琛,更沒有他身邊的每一個人。
他每天都過得很好,但也了無生趣。
恍惚間,他總覺得有一個在等著他。
每一天都在等他。
他困在那個世界好多年。
真真假假,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偶爾會聽見有人說話,浮現在腦海的最深處——
“雖說迷信不好,可算命的說徐家小兒子三魂七魄不全,招魂也招不回來,這癡傻症怕是治不好的。”
“說癡傻症也太過了,我看著倒還好,只是不愛講話,也不理人罷了。”
……
“聽說徐家小兒子走丟了,徐夫人都急壞了,這不找了好幾夜沒合眼。”
“還不是那小三給鬧的,聽說不是走丟,是故意抱走的。”
……
“活該你落在我的手裏,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兒子,聽見了沒?”
“你這傻子,除了知道自己叫傅均城,還知道什麽?”
“你媽那母老虎又發脾氣了,小城想要什麽爸爸都買給你,替我去哄哄你媽成不成?”
……
這一夢,像是夢了好幾輩子。
如同一個過於久遠的故事,他是故事的主角,又似一個旁觀者,斷斷續續的透過時光的縫隙,窺見了故事的全貌。
那掩埋在記憶最深處,久久不願回想起的往事。
那些過往如絲絲縷縷糾纏不清的細線,一圈又一圈繞在心尖上,只微微扯動便是百般疼痛,就連魂魄深處都透出徹骨的涼意。
他睡了很久,待稍微清醒一點的時候,聽見窗外正下著淅瀝的小雨。
雨點打在玻璃窗上,窗外沒有那顆桃樹。
已經不是那個春天了。
他突然有些懷念那怒放的桃花,他曾經想過若是摘了一朵別在那個人的耳朵上,那人肯定是要鬧別扭的。
他望著窗外出了一會兒神。
忽然有腳步聲響。
借著落地燈的昏黃光線,他看見有人從廚房裏探出個毛茸茸的腦袋來,那雙桃花眼不遠不近地看著他,湛亮的眸子似落了暖色的星。
“哥哥醒了嗎?”
對方委委屈屈道:“吃吐司嗎?我好像又把晚飯給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