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傅均城進門的時候,正好與剛剛面試的一小演員擦肩而過。
對方的表現應該還不錯,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收起,瞥見傅均城的身影,眼底泛起幾絲嘲諷神色。
早聽公司的人提過,投資方本想把傅均城硬塞進劇組裏,雖然張塵澤一直沒能完全松口,但多數人都覺得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直到幾天前不少人被通知試鏡,大夥都小小驚訝了一下,沒想到張塵澤能固執至此。
看來傅均城大概與角色無緣了。
要知道張塵澤是圈子裏出了名的嚴格,就憑傅均城的演技,與別人一起試鏡,簡直是公開處刑。
況且傅均城的名聲還不好。
之前與男性友人在會所的親密照至今還能在網上搜到。
想當初事情剛爆出來的時候還險些連累徐曜洲,被徐曜洲的粉絲狙得可不輕。
用這樣的一個人,風險實在太大。
試鏡結果會如何,不言而喻。
偏偏傅均城腳步未停,臉上沒露出半分緊張表情,倒是顯得十分從容。
心還挺大。
對方想,要不是曾經跟傅均城在同一個劇組待過,還真要被他泰然處之的模樣給騙了。
張塵澤對傅均城沒有這麽多想法。
自傅均城進入試鏡場地後,張塵澤的頭就一直沒擡起過。
他的眼睛還盯上一位出去的演員簡歷,壓根不在意傅均城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走進來的。
或者說是,對傅均城完全不抱有任何期待。
他的心情不太好,但也僅對於吳靳。
之前吳靳多次聯系他,仗著自己是投資方,試圖往他劇組塞人。
旁邊人也勸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角色,到時候刪刪減減,鏡頭也不剩多少。
結果沒過多久,吳靳那邊又傳話,說是深思熟慮後還是決定尊重張導的意見,只需要提供一個試鏡的名額就好。
張塵澤打聽到是演員自己要求的。
還不錯,態度是好的。
張塵澤看在眼裏。
只是,偏偏對方是傅均城。
他曾在影視城的群演隊伍裏見過傅均城一面,年輕人天生的五官優勢很難不被人注意到。
標準的大熒幕臉,連鼻梁的高度和唇形都恰到好處,若是肯靜下心來磨練演技,前途不容小覷。
那時他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導演,沒什麽作品,便嘗試著給傅均城拋去橄欖枝,告訴傅均城如果有意願的話,可以找個時間一起坐下來好好聊聊。
不過傅均城沒理他。
沒多久,就傳出一些不堪入目的花邊消息。
如今的社會太過於浮躁,年輕人不想著好好提升自己,光知道走亂七八糟的捷徑,就算是璞玉也會慢慢墮落成廢石。
後來徐曜洲正好參與了他拍攝的單元劇電影。
當時徐曜洲還不滿十八歲,飾演一名在地震中尋找妹妹的留守兒童。
張塵澤還記得徐曜洲穿著那件滿是汙垢的校服外套,連俊朗的臉上也灰撲撲的,淩亂黑發間沾滿了碎石沙礫。
他跪在滂沱大雨中,就在這那片坍塌廢墟間,企圖徒手挖開面前鋒銳的石塊瓦礫,歇斯底裏的。
那場戲拍得很快,一條就過。
少年人哭啞了嗓子,掌心也隔著那層厚厚灰塵滲出血來,顯然是動了真格。
好巧不巧,傅均城正好上了熱門。
是一張坐在機場等候廳的照片,白襯衫、黑褲子,臉也幹幹凈凈的,特別清秀。
底下的評論圈內人一看就知道是請的水軍,全刷著“神似徐曜洲”的話題。
其實有點像。
但又不像。
見徐曜洲走近,張塵澤把手機收起。
徐曜洲整個人還臟兮兮的,卻完全不在乎,眉心蹙得很緊:“張導,我覺得剛才那一條還可以更好,能不能再讓我試一遍?”
徐曜洲演戲時向來很拼。
包括對不同角色的理解和演戲時的張力,完全不像從小在富貴人家長大的孩子。
反倒像是在泥濘裏摸爬滾打多年,靈魂自刀光火海中淌過一遍。
直到下了戲——
又是那個謙和清雋的小公子。
戲裏戲外,判若兩人。
思緒回籠,張塵澤在傅均城的名字旁劃了個小小的叉,擡頭。
傅均城站在房間的正中央,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再沒了動靜。
張塵澤眉峰輕輕動了動。
就連吳靳也眯眼看他。
導演助理清了清嗓子,小聲提醒:“傅先生,可以開始了。”
傅均城面不改色道:“抱歉,我還沒有收到試戲的劇本。”
為什麽沒收到,不言而喻。
本來不需要。
後來忘記了。
場面一時沉了幾分。
張塵澤身子往後一靠,蓋上了手中鋼筆的蓋帽。
吳靳臉色也很難看。
他向來對這些東西不上心,可沒想到傅均城對自己的事情也這麽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