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黎懷瑾沉默不語。

眼前坐在沙發上的小孩並不像記憶中的模樣，但即使坐在沙發上，還要仰視看著他，也讓黎懷瑾心底突然湧現出一股復雜之感。

拋去失去記憶的懵懂和天真，以及自以為初來這個世界的忐忑和不安，現在的莫昭，讓黎懷瑾不知該如何面對，或者說，他從來沒想過會這麽快面對這樣的莫昭。

太突然，也太令人猝不及防。

——雖然他早就清楚，早晚有一天，莫昭會恢復之前的記憶。

見黎懷瑾不說話，莫昭把旁邊一個抱枕抱過來，下巴磕在抱枕上，像是和黎懷瑾閑聊一樣：“你知不知道，恢復記憶後，以前和師尊學的各種法術，以及我自己在人間玩的時候，和其他人學的法術，也全部都想了起來，其中有一個法術很有趣，雖然沒有殺傷力，也不算什麽高深的法術，但對付不聽話的仆人非常管用，是一個管不好仆人的紈絝發明的。”

黎懷瑾臉色變了變，不知是因為這個法術，還是因為莫昭提到的“仆人”。

莫昭笑了笑：“其實也不算管不好仆人，就是那人總惹禍，所以跟在他身邊的人，其實都是為了看住他，因此為了能繼續肆意妄為，他才想出這麽個法術來，聰明才智全用在這上面了，也是被逼急了，挺有趣的，你說是不是？”

“昭……”

黎懷瑾聲音幹澀：“你想幹什麽？”

莫昭把手肘懟在抱枕上，托著下巴，晃著腳悠然道：“我就是覺得，我也管不住你，你也不願意自願把反鏡交給我，所以得想個辦法，不是嗎？”

幾乎就在莫昭話落的瞬間，黎懷瑾轉身就要跑，然而下一秒，砰的一聲，他雙膝跪地，直面莫昭，怎麽都無法動彈，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樣。

“你跑不了，不是很清楚嗎？”

莫昭嘆了口氣，小手拍拍抱枕，小動作多得很：“你這樣讓我覺得我像個壞人誒。”

“別這樣。”

黎懷瑾閉了閉眼睛：“我知道你生氣，憤怒……”

莫昭搖搖頭，突然沉默下來。

半晌，他才看著黎懷瑾開口道：“我從來沒拿你當仆人，為什麽……”

話說到這裏，莫昭就自動停了下來。

其實沒必要再追問什麽，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還過去這麽久，何必再糾結過往。

事實上，可能他從未真正看清過黎懷瑾這個人。

“昭，你說的那個法術不一定對我有用。”

見莫昭似乎已經下定決心，黎懷瑾只能沉聲開口道：“如果你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給我施下這個法術，沒準還有用，可現在既然你已經告訴我了，讓我有所準備……”

“這個法術妙就妙在，哪怕你知道自己被下了聽從命令的法術，也沒辦法阻止法術生效。”

莫昭想了下：“不過現在對於你而言，確實沒辦法一瞬間生效，但時間長了，你抵抗不了，潛移默化懂嗎？到最後，可能連你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聽話，究竟是因為法術的作用，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黎懷瑾瞬間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在他明知自己被施下法術的前提下，還會被法術影響，那麽到最後，恐怕他真的會甘願將反鏡交出來給莫昭。

“不，你不能這樣……”

“我可以。”

…………

離開黎懷瑾房間後，莫昭回到自己房間。

他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鞋子踢走後，身量陡然拔高。

寒潭中那塊石頭的靈氣已經被莫昭吸收得差不多，現在他的神魂完全修補好了，只是中間有一段時間他因為靈氣的沖刷，從而意識昏迷，所以莫昭的確也不清楚後來發生了什麽。

以及顧清君到底怎麽樣，又如何離開的。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保護得很好，結界加固了好幾層，沒受到任何傷害，然後就感覺到莫昊闕和封修暝的到來。

將顧清君的白袍找出來，莫昭將其披在自己身上，然後走進浴室對著鏡子看了半天。

雖然他現在身量抽長，已經恢復正常身體狀態，但這件白袍穿在身上，還是大了很多。

袖子到手指尖，衣擺托地，肩膀部位也寬處許多，露出了清淩淩的鎖骨。

莫昭抽抽鼻子，伸手將胸前的一塊布料揪起來聞了一下。

——明明沒什麽味道，但莫昭就是覺得自己聞到了清冷的味道，是顧清君的味道。

發覺自己幹了什麽後，莫昭瞬間耳朵紅了。

慢慢的，臉也紅了。

他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臉，伸手拍了拍。

然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洗漱一下後，穿著白袍躺進被窩，閉上眼睛，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回憶著過往的記憶。

白駒過隙，但即使過了百年之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也歷歷在目。

——無論好的事情，還是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