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給你一顆後悔藥
單崇自己睡覺的時候很老實,到那時候他也不是那種倒下去就能一覺到天亮的人,有了衛枝之後,就像是小孩得到了安撫抱枕,倒是可以陪她睡到日上三杆……
但通常也就是早上七八點睜開眼,把每天滾得滿床各個角落裏小姑娘抱回來摟自己懷裏, 然後閉上眼再睡個回籠覺什麽的。
只是不再做那種光怪陸離的奇怪的夢了。
夢境反應的,永遠是一輩子最遺憾的事情或者因為太思念某個人, 夢境帶你去看他們一眼——
就像是在平行世界短暫地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 只是醒來後,治標不治本的後遺症讓人更加難受。
而單崇也確實很久沒有在夢中踏上比賽台了。
以前他總是夢見平昌冬奧會, 夢見他的第二跳和第三跳,沒有選擇平轉2160°而是選了個cork 軸轉1800°,他站住了, 然後在各種語言的歡呼聲中,登上了領獎台……
說來也奇怪。
曾經, 他確實沒覺得平昌冬奧會得折戟沉沙有什麽了不起的。
後來想想,大概是那個時候,他還天真的以為自己還擁有很多時間,還會擁有下一屆冬奧會。
後來退役了,他頻繁夢見在最後的比賽台,他沒有失誤,他拿到了獎牌,對國家,對教練,對身為運動員的自己交上了一個滿意的答卷。
他差點以為自己就要走不出這些夢魘。
直到這一天晚上,在重返長白山的第二天,他又做了個夢。
夢中他穿著的衣服像無數訓練隊身上穿的,手臂上和胸前都繡著五星紅旗。
他站在比賽台等待出發,周圍坐滿了觀眾,從現場廣播播放出來的聲音官方語言是中文,他們說現在登場的是中國單板滑雪大跳台組選手,單崇。
——不是平昌,他第一次在夢中,夢見了北京冬奧會。
藍天之下,白雪反射著盈盈的光,照在他的雪鏡上,他手扶著出發台的欄杆,冰冷的金屬扶手觸感真實。
王鑫莫名其妙地出現了,站在他的身後,抱著手臂說,別冒險,穩住就能拿牌子。
他說,哦。
當他彎下腰再次調整固定器時,觀眾台那邊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他在這掌聲中準備出發……
然後就他醒了。
醒來的時候,窗外天還未全亮。
長白山下起了雪,雪粒打在窗戶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窗外的寒風吹不到屋內,酒店房間裏暖氣很足,甚至有點兒熱。
蓬松的羽絨被下,小姑娘睡得極其不老實——
大概是因為熱,她半個人都在被子外面,這會兒胳膊軟軟搭在他胸前,一條腿也是夾在被子外面……
睡裙下擺淩亂,全部跑到了大腿根,露出一點兒小褲衩邊緣和圖案。白色的棉質,還有小熊圖案。
她整個人側臥像是樹袋熊似的擁抱著被子和被子裏的他,腦袋埋在枕頭裏,睡得很香。
……原本睡得很香。
但是單崇一動,她就醒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一彈就是原子彈”這話可不是亂說的,下午那遭過後,可能是被男朋友的反應整得有點手足無措,接下來一整天,衛枝對他就跟對自己的兒子似的——
就真就上廁所恨不得跟進來,幫他扶一扶。
這會兒,她迷迷瞪瞪,感覺到懷裏的人動了動,她“嗯”了聲擡起頭,沒等男人說話,她那還帶著身體乳香味的軟爪子先過來了,摸了摸他的臉:“做噩夢了?”
聽語氣,她才像是還在夢裏沒醒來的那個。
單崇嘆了口氣,與此同時她的指尖已經從他的下巴跑到他的唇瓣,摸了兩下,又去捏他的耳朵——
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睡迷糊了的下意識行為。
單崇扣住她的手腕,拇指腹輕輕揉搓她手腕動脈……小姑娘這才掙紮著,在月色中睜開眼,擡起夠看了男人一眼:“夢見什麽了?”
周圍的氣氛放松且寧靜,讓人有一種時空糾結,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的錯覺……夢中那些人的掌聲還在耳邊。
單崇自己都有點兒好笑的輕笑了:“臆想。”
懷中的人蹭了蹭,原本是下巴壓著他的胳膊,這會兒換了個地方,變成靠著他的肩膀,柔軟的發絲蹭在他的頸部,她說:“夢境是最能反應一個人心靈深處想法的存在。”
他捏著她的指尖把玩,沒說話。
“夢中你幹什麽了?”
“……冬奧會,”可能是夜晚氣氛讓他放松警惕,有些難以啟齒的話突然變得沒有那麽困難,“北京。”
她打了個呵欠:“想去?”
“也不一定。”
他還在言不由衷。
“單崇,閉上眼,想象如果你現在放棄了。”
“?”
感覺到依靠著的男人僵硬了幾秒,可是她半瞌著眼,沒有搭理他。
只是自顧自地說自己的。
“大概一年之後的今天,你坐在觀眾席上,成為為曾經的隊友鼓掌的那一個人——你看他飛台子,他第一跳,可能會做一個,做一個fs cork1800°吧?”她慢吞吞地用毫無攻擊性地聲音說,“你可能在心裏想,第一跳怎麽不拼一把2160°甚至是2340°,他是不是個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