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這裏有個雪請你滑一下
單崇是從手術室醒來就決定退役的嗎?
其實也不完全。
畢竟是堅持了那麽久的事情,單板滑雪,BigAir這兩樣東西,好像早就變成了和人類要喝水、吃飯一樣對於單崇來說同等習以為常的事……
至少在麻醉藥醒來之前,單崇理所當然地這麽認為的。
醒來後才知道,原定會進行三四個小時的手術最後進行了六個多小時,主治醫生非常負責地告訴他打開他的身體後發現情況比他想象中糟糕一點點……
馬尾神經有點兒受損,那個是管理人類自助生理排泄需求的地方,於是醫生們站在手術台前給他縫這個部位縫了半天。
所幸應該沒有大礙。
當時他的床邊有父母和王鑫,戴鐸把單善送回酒店休息,聽說他們也在手術室外等了一天,單崇被推出來,他們才離開的。
他沒什麽印象。
醒了之後,他看見王鑫,當時想的是跟他商量翻了年,幾個重要的賽事比如Burton全美公開賽、XGames、幾個世界杯等比賽,全部安排在當年的三月份左右……
他來不及。
估計的全部錯過。
想法跟王鑫說了,王鑫倒是沒多少反應,錯過就錯過了,當時距離北京冬奧還有三年多的時間,修養一年也不成問題。
單崇當時還挺意外教練這次沒有嘴碎子,他還以為醒來以後必然會遭到一波念叨,還是那些講破了天的安全事項什麽的……
王鑫居然一個字沒提。
像個慈父似的給他壓了壓被子,讓他什麽也別想,好好養傷。
接下來的幾天,單崇的隊友或者是後輩或者是好友也陸續來看過他,背刺來的最勤,自己的訓練都不訓了,天天蹲在他病床前那表情悲壯的像是人在火葬場給他來送行……
而且這情緒一直持續到單崇穿上腰椎固定康復的那種背心,能夠自己下床走兩步以及方便,他還是那個鬼樣子。
單崇的情緒也完成了從“是好兄弟”變成了“這人是不是有病”的蛻變。
這一天,單崇忍無可忍蹲在他床頭削蘋果的人那張哭喪臉,自己拽了那龜殼似的背心,慢吞吞系好穿上,坐起來。
“崇哥,”背刺問,“你上哪去?”
“上吊。”
“……”
“上廁所啊,”單崇穿了拖鞋,斜了他一眼,“要來給我扶老二嗎?”
除了背刺之外,其他原本坐在單崇床邊聊天和玩兒手機的隊友都嘻嘻哈哈地笑……
男人扶著床慢吞吞地站穩,也沒人敢來扶他,都知道這人頂著天蠍座的頭銜,私底下可能上升星座或者裏人格是個徹頭徹尾的獅子座,要面子、臭脾氣——
醒來第二天就把陪床的王鑫趕走了。
以及後來除了第一天穿龜殼實在是疼得不行讓人扶了一把,接下來碰都不讓旁人碰一下。
單崇慢吞吞進了洗手間,因為住的公共病房,洗手間還挺遠,他自己慢吞吞挪過去,上了廁所,洗手,權當復健。
大概是他動作比眾人想象中的快一點,他出來的時候,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背刺,你媽的,崇哥說的對,你別天天哭喪著個臉行不,他又沒事,晦氣得很。”
一個聲音傳入他的耳朵。
男人扶著墻,沒出去,正好靠著休息一會兒,聽那些師弟和徒弟教育下背刺的玻璃心。
“我他媽不想啊,”大徒弟粗著嗓門,嗓音沙啞,“我就是一想到以後崇哥怎麽辦,就很難過。”
“他又不是從此腰斷了,不是能走?”
“能走和正常蹦跶是一回事?”背刺說,“你沒聽崇哥說這幾天腿麻?雖然醫生說是術後正常反應——”
單崇站久了還真有點腿麻,面無表情地把身體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
他聽見外面病房隊友們紛紛陷入沉默,過了大概有一個世紀這麽長,有個人突然說,“昂,那也是,打了鋼釘的也沒原裝的好用。”
“我聽戴鐸說,”另一個聲音響起,“王鑫發現阿鬥在看傷退的資料,兩個教練吵的雞飛狗跳,還是戴鐸在攔著才沒打起來……阿鬥說是為崇哥想個退路,王鑫連‘退‘字都聽不得,覺得崇哥修養好了就還能跳。”
“那阿鬥怎麽講?”
“覺得不行唄,這麽一摔先不說心理陰影,再摔了怎麽辦啊?”
“什麽怎麽辦,阿鬥也是瘋了,練了那麽多年的跳台擱北京冬奧面前,臨門一腳退役了?這事兒別說單崇,是我我他媽拄著拐杖都要硬上——”
“硬上有什麽用,你不得看狀態啊,狀態!”
這些人越說越深入,單崇聽了一會兒有點無聊,也不太想聽,於是伸手又把洗手間門打開,再用力關上。
“啪”地一聲開門和關門聲,這次很響,外面的討論聲戛然而止,男人等了十幾秒,才面無表情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