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家屬

衛枝握著手機蹲在那都快凝固成街邊垃圾桶同款了,呆呆楞楞的,然而男人卻沒打算放過她,就定格靠在那,一副“你不說咱們就站到天荒地老吧”的樣子。

手機還貼在耳邊,姜南風“喂”了兩聲,就聽見衛枝顫抖的呼吸聲,想了想,特別體貼地說:“沒事,我不介意當手背。”

說完就掛了電話。

單崇走到衛枝面前,她蹲著,就到他大腿那麽高,於是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啞巴了?”

小姑娘唇瓣抖了抖,頭發發麻,憋了半天窒息地說:“……我又不是說你壞話。”

語氣特別委屈,一副我又沒做錯事你為什麽逼我去死的架勢。

“我就是好奇問問,又沒罵你。”

語氣依然是溫吞的節奏,此時此刻男人立在她跟前,身上是血腥氣息混雜著消毒水的味道。

衛枝低著頭盯著他的雪鞋看了一會兒,逐漸感覺到空氣裏的血腥氣味壓過了所有,灌入她的鼻子裏……

眉頭一皺,她也沒再蹲著裝死,抓著男人的褲子一個借力站起來,墊腳去看他的手——

他的手掌平攤半舉在胸前,手上的繃帶可以看得出纏了很多層,但是手掌心那處還是沁出了血色……

而且那血色有要擴散的意思。

“怎麽這樣?”她驚呼,“沒有止血嗎?”

“嗯,”男人垂著眼,“被你說中了,得縫針,雪場醫務室沒這醫療條件,得開車下去才行——”

“???那你還不快走?”衛枝真的不懂這人腦子裏在想什麽,“還在這閑聊!”

她說話的時候滿臉嚴肅,那張有點兒嬰兒肥的臉緊緊繃著,雖然毫無威嚴但是很有情緒……說話的時候,嗓音裏帶著沙啞,鼻尖還紅紅的。

單崇當然知道自己應該快走。

只是掃了她一眼,看她撲騰著翅膀跳起來的樣子,想想好像從來都是他對著她又罵又指揮,這會兒反過來還挺稀奇……又忍不住想跟她再廢話兩句。

於是稍稍彎下腰,湊近她——

近到他的鼻尖幾乎都碰到她的,男人漆黑的瞳眸不容躲避地對視上她的眼:“哭過了?”

衛枝聞言一愣,不願讓他看,立刻偏開頭。

男人保持著彎著腰的姿勢,對著她擰開的側臉短暫地勾了勾唇,也沒逼著她再讓她上躥下跳,慢吞吞直起腰,說:“行,知道心疼師父了,沒枉費我忍著沒給你腿打斷的愛心。”

“……”

“希望以後你也多心疼心疼我,別再雪道上像個漏水的氣球似的氣人了。”

衛枝語塞。

強忍著沒頂嘴她哪來的本事心疼他。

半晌沒忍住,又問了句:“漏水的氣球是什麽?”

被提問的人掃了她一眼,認真地說:“小毛病多,這點毛病改了莫名其妙另一個之前沒有的毛病又出現,你自己說,像不像一個到處都是洞的漏水氣球?”

衛枝:“……”

衛枝:“你手是不是不疼了?”

思維那麽敏捷。

一點也不像有病痛在身的人。

她說著看了眼,掌心白色紗布部分的紅點越來越明顯,顯然是下層的血沁上來了……說不疼只能是放屁,那麽大個傷口,現在他連手都不能動彈一下。

“疼,”單崇說,“開車送我下山嗎?”

衛枝當然不會拒絕,但是她還是咬了咬下唇,不想坐實他那什麽“終於會疼師父”的說法,說的她像個白眼狼從來不體諒他似的……

那她這會兒就當個白眼狼。

“不去。我還要回去照顧南風,你讓老煙送你下去,現在他指不定蹲在哪痛哭流涕恨不得把頭剁下來賠給你。””

一邊絮絮叨叨,一邊眼神兒不受控地瞥他,猜他的車鑰匙放在左邊口袋還是右邊口袋還是儲物櫃裏?

“哦,”他面色平靜,“剛才還說手心手背都是肉。”

“………………手不要了,剁掉行嗎?”

衛枝嘟囔著伸手去摸他的口袋,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掏出他的車鑰匙,只是捏著車鑰匙,她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又猶豫了:“真不要老煙送麽?”

她一而再再而三拒絕他。

男人前一秒殘留在眼中的笑意稍微褪去了些,眉間情緒變得有點冷淡。

“剛才打發他去給姜南風和戴鐸道歉了,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指名道姓,上躥下跳,明天雪圈裏不定傳成什麽樣。”他用沒什麽情緒的聲音說,“你要實在不願意,就麻煩你打個電話叫背刺來。”

都不用看他的臉,衛枝直接聽出他有點兒不高興了——

“麻煩你”這詞都用上了。

這脾氣可真是說來就來,明明上一秒還帶著點笑的意思呢。

你阿媽的,要不怎麽說發燒的嬰兒哭的最響,哪怕已經年近三十頂天立地男子漢,人類的本質也是不會變的:一生病,大部分靈長動物就會變得敏感又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