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上課嗎

小姑娘出了咖啡廳就不說話了,像是被人剪了舌頭似的,一掃在咖啡廳裏面的活潑勁兒。

排隊上纜車的時候她也安靜如雞,於是在快排到他們的時候單崇忽然回頭,在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一擡,把她雪鏡的鏡片取下來了。

嚇了衛枝一跳。

“你幹嘛?”

她仰著臉問他,一雙眼黑白分明地寫著莫名其妙。

男人捏著她的雪鏡把玩了幾秒,期間視線沒離開過她的眼睛,過了一會兒,確定她沒悄咪咪哭唧唧什麽的,“啪”地一下又把她的“心靈窗戶”關上了,淡道:“沒事。”

到他們上纜車,看她拖著板在前面磕磕巴巴地單腳往前蹭,他順手扶了她一下——

上纜車時,又擔心她腿太短夠不著,親手把她拎上去的。

只是坐上纜車的時候,她又不怎麽配合了,剛剛坐穩就有點迫不及待地掙脫了他的手……他頓了下,但也沒說什麽,不著痕跡地縮回手,順勢擡手拉下保護杆。

余光看見旁邊坐著的人腳一晃一晃的,她目視前方,好像看雪景看得很認真的樣子——就在單崇以為她就準備這麽當啞巴當一天贈予他難得的清凈,她終於憋不住了,突然毫無征兆地冒出一句:“他們是不是其實都不太看得起我?”

衛枝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眼睛盯著山下雪道上的人,就仿佛雪道上有什麽人滑出了花樣。

單崇想問她這麽盯著看不恐高麽。

“什麽?”他隨口答了聲,聲音有點漫不經心。

“我覺得他們都不太看得起我。”衛枝重復,聲音聽上去毫無情緒起伏,甚至有點麻木,“每個人聽見你在教我推坡和換刃的時候,都是一臉驚訝——有些人沒有惡意,有些人好像不太看得起我,覺得我是在浪費你的時間……”

她轉過頭,隔著雪鏡,望著男人:“教我推坡和換刃,給你丟人了嗎?”

——她聲音聽上去很故作堅強。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她就差把“快安慰我”寫在臉上了。

此時按照劇本,應當有男人寬容地笑一笑,告訴她任何人都是從零開始的,滑雪這玩意除了少數極其有天賦異稟或者是早先就接觸過其他板類運動的人,大家剛開始都是磕磕巴巴、連滾帶爬——

學的慢不要緊,慢慢學。

那些人其實也滑的不怎麽樣。

她早晚也會追上他們甚至是超過他們……

看,衛枝用腳指頭都能想到一萬種不太有創意的敷衍她的方式,所以她望著單崇,指望他說點兒什麽另辟蹊徑的好話——

鼓舞得她潸然淚下最好。

在她期望的目光中,男人沉默了下,然後說出來的話確實有點另辟蹊徑。

“你什麽時候突然有上進心了?”

“?”

“知道自己不行還不好好練?”他說,“技術都是雪道上刷出來的,要是你天天頂門進頂門出,我保證,在我的悉心教導下,今年雪季結束之前你也可以去嘲笑別人。”

“……”

衛枝猜測自己可能就是沒吃早餐才導致餓出了幻覺,覺得狗嘴可以吐象牙,眼前這人能說點兒什麽鼓舞人心的好話。

“你有沒有悉心教導先不說——”

“我怎麽沒有悉心教導了?”

“我也想努力,”她一掃之前的委屈巴巴,說,“我還不夠努力嗎?”

“象征性的努力一下也好,明天起碼先努力地定個鬧鐘怎麽樣?”單崇說,“靠自然醒還敢跟我約每天早上九點?我懷疑你在找罵。”

“……那明天你不要給人上課嗎?”

“要。”

衛枝攤手。

單崇瞥了她一眼,就想給她扔纜車下面去。

他還沒搭腔,旁邊的人又有了新的主意:“你這麽忙,要不你找個人教我,付費也行那種?這幾天聽那些人說什麽‘換刃誰教不是教’我都聽膩了……”

衛枝說這話也不是賭氣。

在相對不那麽熟悉的雪場,她是有點兒離不開人,單崇又那麽忙,不能老看著她,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找個靠譜的能教基礎課的——

“你給我找個靠譜的教我吧。”

她下定了決心。

這是真的要上進了。

因為她聽著他“頂門進頂門出”這種言論突然意識到,至少在某項擁有專業性的圈子裏,你不能靠菜征服一個站在此圈金字塔尖的男人——

就好像現在編故事都沒人再敢寫“犯錯不斷、愚蠢兮兮的女下屬得到霸道總裁的青睞”這種情節一樣……

要征服太陽,起碼你也得當個能和太陽肩並肩的東西。

隨便是什麽,哪怕是一顆靠著太陽狐假虎威發光的星星也好。

她一臉認真。

單崇想了想,也沒拒絕她,答應的那叫個幹凈利落:“行,我給你找個。”

然後他坐在纜車上,開始觀察雪道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