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有沒有人在偷偷看笑話

最後下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有一種捏著鼻子強忍暴躁的味道。

到了山下,單崇摘了板,隨意踩了一腳就把板勾起來掛在肘間,想了想問衛枝:“明天幾點飛機?”

“八點多,早上。”

她說著,那句“不用送啦”已經到了嘴邊,誰知道對方只是平靜地“哦”了聲,完全沒有想要提出送行的意思——

可能是舍不得油費。

以及八點飛機,那意味著五點多就要起床準備進機場,神經病才起那麽早就為了送機。

講道理衛枝自己也是有逼數的,從頭到尾都沒有要讓人家送的想法,但是他這客氣都不帶客氣一下的……

未免也太人間真實。

此時,太陽已經快要落下山,橙金色的光灑滿了已經被滑得泥濘不堪的雪道上,金色的光芒和溝壑裏的陰影膈膈楞楞的,但卻不難看……

像是橘子汽水打翻在了冰沙裏。

背後是熟悉的雪具大廳,滑完準備回家的雪友們出出進進,他們好奇地歪頭看著站在雪具大廳門口相互陷入沉默的男女——

男的一身昂貴的專業雪服,抱著公園專用著名雪板Burtoncustom立在那,垂眼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甚至沒穿雪服和雪鞋,羽絨服加雪地靴,看上去毛茸茸的一團,黑棕色的頭發披散著,伴隨著夜幕降臨起的夜風,吹得有些淩亂。

她的目光始終落在男人身後的木架子上,有些人正站在那,悠閑地用噴槍吹掉雪板上的板。

明明是這十天看到習慣的畫面,此時此刻衛枝卻突然起了看不夠的心思……

她盯得很認真。

就像是要將那個角落裏的每一處印記甚至是斑駁處都印在腦子裏。

直到站在她近在咫尺的男人開口:“想說什麽?”

衛枝收回目光,看看單崇——打從知道他就是眼鏡布大佬後,第一次正眼看他——她有點兒憨地笑了笑,擡手輕輕撓了撓發鬢:“那我明天就回家啦。”

男人停頓了下,幾秒後,輕輕“嗯”了聲。

輕描淡寫的單音節應答,並沒有帶多少情緒。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

衛枝走了,他還有很多徒弟在崇禮,馬上接近年關,會有更多的朋友、徒弟、仰慕者從五湖四海趕來……

到時候,他們會一起擼串,一起喝酒,一起坐在破爛沙發上看看恐怖電影,閑時一起聊天,討論滑雪的各種技巧——

這個冬天還那麽漫長,雪季才剛剛開始。

他們都有自己要實現的小目標吧?

所以大家都會一直前進,不會對昨天有絲毫的留戀。

想到這,衛枝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擡起頭,對站在夕陽拉長的她的影子盡頭的男人說:“好歹是最後一天知道你是誰了。”

“我是誰,不重要。”

男人不鹹不淡地應著,那句“只是如果你以後想專攻刻滑我就把你拉黑”這句話硬生生強吞回肚子裏。

小姑娘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被逐出師門的鬼門關走了一趟,墊了墊腳,沖他擺擺手,笑容燦爛:“那再見啦!”

他不再搭腔,暼了她一眼,便無聲地沖她擺擺手,抱著板轉身走向雪具大廳。

衛枝卻站在原地沒動。

在男人轉身的同一瞬間,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呆呆地站在那,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具大廳的門後,她停頓了下,這才轉身,慢吞吞、一瘸一拐地離開。

……

酒店房間裏,暖氣開的很足。

衛枝和姜南風是第二天一大早的飛機,當天晚上她們就要把散落在房間裏各種零碎的東西塞進箱子裏。

“所以有好好道別嗎?”隨手將一袋化妝棉扔進箱子裏,姜南風單手支著下巴坐在床邊,懶洋洋地問,“說了很多話嗎?沒有很丟人的哭鼻子吧?你看上去真的是那種隨便風吹草動就會哭出來的人。”

“沒有。”

衛枝認認真真地把一件雪服疊好,放進箱子,那句“沒有”誰也不知道她否認的是哪一句……

於是提問的人索性放下手,撐著膝蓋,彎腰湊近她,試圖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她不讓她看,轉身去撿別的東西,從衣櫥裏拿一條背帶褲的時候,背帶褲的鉤子“嘩啦啦”帶下來幾只毛茸茸的綠色玩偶,掉落在她的腳背上,彈開,落在腳邊。

衛枝愣了愣。

撿起烏龜屁墊,茫然地看了半天,視線定格在小烏龜屁股上那歪歪扭扭的縫線上很久,才反應過來:遭了哦,小烏龜忘記還給他了。

她舉著小烏龜,轉身問姜南風:“南風,你看,我把這個忘記了,怎麽辦?”

姜南風看著赤腳踩在地上的小姑娘,高高舉著手裏的小烏龜屁墊,小烏龜的尾巴戳在她的腦門上,把她的留海戳亂了也渾然不覺。

頭發被睡衣蹭有一點點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