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想好了麽?”

是誰在說話?

“我想好了。”

這個聲音…好熟悉。

“一旦做出決定,便不會再有反悔的機會,你真的願意這樣做麽?”

“……”漫長的沉默最後化作了一聲嘆息,他感覺有人在觸碰自己,像是指尖在皮膚上劃過的感覺,略有些酥麻,帶著淡淡的,讓人安心的味道。

“我不後悔。”

一股強烈的不安與恐懼忽然自心頭漫出,仿佛如果他不做些什麽,就會和那個人永遠的分開。他掙紮著想要抓住那個人,可是身體卻像被釘死在地面上一般動彈不得,甚至連發出聲音都是奢望。他的呼吸一點點變得急促,強烈的感情中,他終於用嘶吼著的聲音不顧一切地喊出了那個名字。

“——太宰!”

中原中也猛地睜開了眼睛。入眼,是一片慘白的天花板,濃烈的消毒水味道自他蘇醒後便一股腦地鉆入鼻腔,讓他無法忽視。手背上隱約能感覺到刺痛,他側過頭,長長的輸液管順著吊瓶,直達他的手背。輸液針插在那只纖細瘦弱的手背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這裏…是醫院麽?

中原中也卻沒有因為所處的環境而松了口氣,他努力地調動著腦袋的記憶,想要找出自己會在這裏的原因。依稀記得,自己好像是在國外執行一個長期任務時忽然收到了什麽消息,急沖沖地準備趕回港口黑手黨,然後…然後…

後面的畫面好像被生生的撕裂開,突兀的空白讓他的記憶呈現出詭異的斷層。

中原中也迷茫地眨著眼睛,只覺得腦內的記憶被一根看不見的木棍攪合成一團,模糊而雜亂,每次努力想要回憶,太陽穴那裏都會一陣刺痛,連帶著那些原本清晰的記憶也逐漸變得模糊。明明不是什麽難以忍受的痛苦,可中原中也的身體卻老實的對這種疼痛產生了反應,他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滑落,嘴唇毫無血色。

這樣的疼痛身體已經早已習慣了才對,哪怕再強烈幾十倍,他本都能面無表情的承受下去,為什麽偏偏會因為這麽一點疼痛就覺得難以忍受了?

不僅是這個,還有我的記憶,我到底是為了什麽而趕回港口黑手黨,又是為什麽突然失去意識?把我送到醫院的人究竟是誰?

巨大的違和感在心中浮現,零碎的畫面中,他忽然捕捉到了某個畫面,與之相應的猜測讓中原中也的身體陡然變得僵硬,他不顧身上的傷痛掙紮著偏過頭,目光死死地凝視著自己正接受輸液的那只手——那手掌的大小,根本只有孩子才會擁有!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拉回了中原中也的注意力,多年任務練就的警覺性讓他第一時間躺了下來,裝作仍然昏睡的樣子,均勻綿長的呼吸下,是他早已緊繃的神經,以及隨時都會發動,毫不猶豫的給敵人致命一擊的異能力。

然而,並沒有任何危險的元素出現。那腳步聲在他床畔停下,一股淡淡的水生香調飄散開。隨後,一只手落在了他的額頭,皮膚細膩,微微的涼,應該是女人的手。

“還好,不發燒了。”女人的聲音很好聽,帶著一分輕松一分憐惜:“這可憐的孩子。”

中原中也心中思忖了許久,在女人和那像是醫生男人一來一回的交談聲中,他暫時作出了對方無害的判斷,裝作被聲音吵醒的樣子,適時地睜開了眼睛。

隨即響起的,是女人驚喜的聲音:“他醒了!”

“這裏…是哪裏?”中原中也用那因為幹渴而顯得沙啞的嗓音故作迷茫的說。

“這裏是醫院。”女人輕柔憐愛的揉了揉他的腦袋:“我們在路邊發現了受傷暈倒的你,就把你送來這裏了。”

路邊,暈倒?可我明明是在飛機上啊?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警惕起來。不對勁,實在是太不對勁了。無論是記憶也好,還是這個顯而易見縮小的身體也好,背後必然隱藏著許多事情,只可惜他現在毫無線索,甚至連自己到底在哪兒都不知道。

“小朋友,你是被人欺負了麽?你記得你家在哪裏麽?”女人又問道。

無數種想法從中原中也的腦海中閃過,最終他做出了判斷,緩緩的搖了搖腦袋,用很是茫然的模樣可憐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受傷的,我也想不起我的家在哪裏。”

“那你還記得你父母麽?”女人的表情頓時更憐愛了。

中原中也搖搖頭。

“這…”女人連忙看向身邊穿著白大褂,醫生打扮的男人。男人沉思了片刻,壓低聲音對女人道:“可能是創傷後應激障礙導致的記憶缺失。他送來的情況你也看見了,那樣多危險的傷口出現在一個六七歲的少年身上,顯然是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