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在一般社會中, 以劉海遮掩視線,通常被認為是一種內向、自閉、陰郁的象征。

當然,咒術師這種有實際原因的群體暫且不論。

吉野順平很快答應了見面談談相關情況。

諾德和五條悟提起這件事, 五條悟愣了愣:“啊, 嗯……順平啊。”

兩天下來都在各處奔波,睡眠時間在五個小時左右的最強咒術師想了一會,開口說道:

“我之前本來也應該和他聊聊的,他家裏唯一的親人就是他的媽媽, 在原學校也過得不好,而且曾經把自己的術式用於詛咒他人,接下來大概必須來咒高……我還沒和他說過咒術界的事, ”五條悟低聲說, “最近……有點忙。”

只是單純敘述情況的話, 吉野順平現在和虎杖悠仁有些像——還未成年, 剛剛失去最後的親人,被咒術界的判定為存在威脅,所以必須納入咒高的管控。

但設身處地想想就很容易明白最本質的不同——長期臥病在床的爺爺壽終正寢離世, 與共同生活的母親因他人的惡意被咒靈襲擊慘死,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我也想和他見個面, 幫我和他說一下?”悟最後說。

吉野順平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

面容上也能看出因為受到精神上的折磨的憔悴痕跡, 那和因受到驚嚇和惶惶不得終日的鈴木有些像,但又顯然不一樣。家裏收拾得很幹凈, 看得出房子裏唯一的住人在努力維持“生活”這件事。

五條悟先帶著諾德到神龕前上了柱香。

悟在平時看起來……並不是這麽心細的類型。那麽是因為類似的情況見得多了嗎。

桌上放著茶水。大概是原本生活得隨意, 家裏並沒有專門在接待客人時使用的茶具, 但那孩子還是用玻璃杯盛了熱水泡茶, 有些拘謹地把杯子推過來。

“葬禮的事情……怎麽樣?”五條悟低聲問。

光是那個詞就讓吉野眼眶一濕, 他慢慢眨眼, 直到把眼淚壓下去,開口回答:“……是在昨天,媽媽那邊的親戚來了幾個,我沒怎麽和他們說話……葬在盛山墓園了。”

接著少年又說起母親那邊親戚的事情,因為還是未成年,雖然是幾乎素未謀面的親戚,也同樣有撫養的義務。但作為當事人,在明知自己是個負擔的情況下去投靠陌生的親戚,心裏也會有些沉重。只是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所以還是應該去吧?吉野順平那麽說著,不自覺地向五條悟征求意見。

不,在被視為詛咒師的當下,吉野大概連這個選擇都是沒有的。

“要不要來高專讀書?”而悟開口說。

沒有提起詛咒師、定罪和一系列的交換條件,只是那樣說。

“……悠仁也一直這麽和我說。”吉野猶豫著回答,“我想也好,只是……”

吉野是個很克制的人。

從頭到尾都沒有流露出什麽明顯的指責和悲痛,母親死後到現在的一周多時間,足夠他把那些激烈的情緒在生人面前收回去。但現在也確實不是一個詢問的好時機,如果是公事公辦地來問也就算了,作為教師來訪的五條悟大概是不適合直接開口的。

他們說了一會高專的情況,說了些顧慮,還有一些無關痛癢的事。但無論如何,彼此之間本來也不太熟悉,悟大概是在照顧吉野的心情,的確沒有和剛剛失去親人的吉野順平說起太多讓人傷心的話題。對話停頓下來,陷入有些沉重的沉默裏,諾德想著他們會不會就此離開。

“媽媽的衣服……我不知道怎麽辦。”吉野忽然開口。

說完那句話,吉野有些坐立不安地猶豫了一會。

“啊,只是……因為沒有人會再穿了,”吉野順平解釋著,好像要為自己的失態做些彌補,努力說些合理的話,“燒掉也很奇怪,放著也很……占地方,我不想丟掉,但是房子……”

“放著吧。房子可以繼續租,高專的助學金足夠付房租,周末也可以回來住,這裏是你的家吧。”五條悟理所當然地說,“不是非要你來高專,如果你不打算來的話,只是租房子的錢……”

那句話沒說完,吉野順平低聲地說了句謝謝,倉促地用手臂抹了抹眼睛,努力要作出一副沒事的樣子。

『我不擅長安慰人』

那條信息不著痕跡地發過來。

此時的五條悟看起來很可靠,也很沉穩,但墨鏡後面的眼睛多少有些無措地向他瞥過來。

「我也不擅長……」

“還有,我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問,”隔了一會兒,多少平靜下來的吉野猶豫地開口,“真人先生……現在怎麽樣?”

那讓空氣一滯。

“啊,我知道真人先生是咒靈,也知道他……應該殺了很多人,我只是……”吉野很快搖頭。

悟不喜歡這個話題。諾德觀察著余光裏的咒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