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根本沒有十五分鐘。

七分鐘,最多八分鐘,就算預先買了喜久福吧,去掉這段時間也還是快得不正常——但這點想法很快讓期待被滿足的喜悅蓋了過去,被拋到不知道哪個角落。

他可能,比自己想的,更想見到這個人。

五條悟回頭,一邊從座位裏探出來招手,在諾德走近的時候誇張地摟住他,拉他一起跌坐在沙發上。

失重感。

機場的椅子也有著和東京國際機場的規模相匹配的舒適,柔軟的沙發即使跪坐在上面也不會硌得難受,但再怎麽說一張沙發容納兩個身高超過平均值的男性也太多了。

肩挨著肩、腿撞著扶手、連呼出的熱氣都撞在一起。

被他拉著不放的諾德先是抵著椅面的邊支起身,把手裏的袋子放在一旁,無奈地喊他的名字,“悟——”,因為察覺了他沒有松開手的打算,於是又遷就地,溫順地,貼近了靠在他身上。

“想拿掉嗎?”他抓住了那一瞬間的視線,落在他被遮住的眼睛上然後很快移開的視線,於是五條悟開口,“……可以啊。”

諾德沒回答,只是不明顯地點頭,於是六眼的咒術師拉著他的手,引著他抓住眼罩的邊。

所以取下來了,不打算看看嗎?

雖說現在並不是能彼此注視的姿勢。

成年男性不會和同性擁抱。

不,大多數男性,不管什麽年齡,都不會和人擁抱吧。

他想起以前無意間和學生說起的話題。

“你會介意被看到嗎?”

五條悟轉過腦袋,去看諾德的表情——說到底六眼的擁有者不需要這樣多余的動作也能看見:僵硬的肌肉不再緊繃,好像想把什麽話咽回去的抿起的唇線也放松下來。所以他其實知道答案。那麽他到底是想“看”,還是想“被看見”呢?

“這裏人很多哦。”他輕快地說。

吸氣、頓住的氣息、模糊的呢喃,“我喜歡這樣,”諾德輕聲說,大概是因為角度的關系,聽上去像一句夢囈。然後他才勉為其難地,不能更不關心地回答五條悟刻意的問題,“……那些不重要。只要悟沒有覺得介意的話。”

“喜歡哪樣?”

“……貼貼。”

——噗嗤。

哄著男朋友說出了可愛的詞,得逞的五條悟笑出了聲,心情愉快地蹭了蹭他的臉。

“親密接觸不足?”他開玩笑。

“是悟不足。”諾德在他耳後輕輕地嘆息。

直白的時候很直白,是會讓五條悟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的直白。

不打算開口的時候也很固執己見就是了。

五條悟稍微拉開距離,盯著諾德的眼睛,接著伸出食指按在對方的額頭上,揉著他微微皺起的眉心。

沒有躲閃,但也沒有明白此情此舉的原因,諾德帶著點迷茫地看著他。

完全沒有想說的意思。

“你不高興。”五條悟說。陳述句。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對他人的情緒敏感到這種份上。

“……沒有,我現在很高興。”諾德認認真真地回答。

“但是原本不高興嘛。有遇到什麽事?”五條悟說著,故作可惜地嘆氣,“當然不想說也可以啦,那我只能讓你多摸摸我了。”

說完他揚起下巴,露出頸側。他知道諾德會被這裏吸引注意力,偶爾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背後的,仿佛被獵食者盯上的視線。

他的男友也很快依言觸摸他,手指順著耷拉在頸上的黑色布料下面撫過,順過頸後短發的觸感讓他有種自己是正在被撫摸的動物的錯亂感。

癢。

因為癢而不由得縮起脖子。癢並不是討厭的意思,但諾德把這理解為暫停的信號,手指禮貌地停在眼罩的邊上。

……眼罩?

“嗯——你喜歡眼罩還是墨鏡。”他問。

“……悟想戴的那個。”

“這句是謊話哦。明明比較喜歡墨鏡。”五條悟不給面子地戳穿,“啊,更喜歡我不戴,這個我也知道。”

啊,讓他笑了。

“嗯。”諾德大方地承認。

“那我要解釋了,”五條悟一本正經地說,“約會之前我都是有好好選墨鏡的,今天是沒有想到會見到你,不是因為我變心了。”

“不是嗎?”

“當——然不是!”

“……嗯。”

“你有聽進去嗎?”

“有。”

“那,”姑且接受了這個答案,五條悟轉過話題,“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什麽?”諾德迷茫地重復。

俗話說無論誰都有秘密,受到質問都會心虛。但話又說回來,成年人總是會隱藏自己的想法。所以即使是六眼也沒有從諾德的表情上找到端倪。

“你在機場附近?”五條悟指出。

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或者是你跟蹤我。”他促狹地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