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2/6頁)

如此百年間,一日,入夢來侍奉的人過來,正要與以往一般將供奉的靈根獻上,卻在擡頭的那瞬間發出了慘叫聲。那聲音實在太過慘烈,不知道的還以為遭受了什麽酷刑。

可是蒼樹已經許久都不曾剝奪過其他人的靈根啊!

其他入夢來的魔修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卻發現那魔修只是矮倒在地上不斷慘叫,卻看不出來究竟是哪裏受傷了。

為首的魔修怒斥道:“要發瘋也往別處去,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

“頭,頭!”

魔修一邊慘叫著一邊撕開自己的皮肉,邊哭邊笑地的模樣異常恐怖。哪怕有幾個人壓著他,用法術束縛著他,他硬生滿地打滾蹭開了自己的皮肉,活生生就這麽疼死過去。

他的慘狀讓人吃驚,就好像……

“那地方”。

可是“那地方”之所以如此兇險,乃是因為裏面沾染氣運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一著不慎就容易出大錯,可是這裏是蒼樹的地盤,怎麽會……

為首的魔修想起方才那失控魔修的話,下意識擡頭往上看。

頭。

他的眼裏流露出驚恐,“頭……”

方才那魔修說得沒錯,是頭。

蒼樹之上,原本以萬計數的脆嫩綠葉都蛻變作一顆顆灰蒙蒙的腦袋,他們擠擠挨挨蹭在一處,偶爾發出低低的好像痛苦的呻.吟。整一棵遮天蔽日的樹冠爬滿了蜿蜒的青絲,如同自大地蔓延而上的血脈,至於最頂上那無數的頭顱,每一張都別有不同!

底下的魔修紛紛跟著擡頭。

“別看!”

這提示來得已經太遲了。

瘋狂的囈語沖入他們的頭腦,爬滿他們的骨髓,占據他們的頭顱,在無法承受的瞬間擠爆所有的經脈,讓他們逐一逐一死去。

蒼樹的異動如何不引起華白刀的注意呢?

哪怕華白刀不想親身前往,可蒼樹的劇變如果不親眼確認,誰能保證計劃能如舊繼續下去?

華白刀確實與眾不同。

尋常魔修看了就要發瘋的景象,對他而言也就是吐血重傷罷了,倒也不會有性命之憂。雌雄莫辨的臉上流露出濃濃震驚的神色,他自言自語,“這不可能,這些都不過是凡人……”

“凡人。”

有一道聲音學著他,與他重復著最後的字眼。

當初公孫諶融入蒼樹體內的,正是幾百萬冤死凡人的魂魄,在這過去的百年間逐漸融入蒼樹體內,一點一點侵占著所有的生機,最後將所有的樹葉都變幻做了人臉,與無數冤死的怨氣一起徹底激活了原本沉睡其中的某個“人”。

他看天,看地,總覺得少了什麽東西。

他該回去。

回去哪裏?

回去的時候,祂就該醒來,祂醒了,夢也自然該醒了。

他該走……走去哪裏?

重復雜亂的思緒一行行浮現出來又被一行行擦去。

直到最後落下一行。

找。

他的手輕飄飄地落在華白刀的腦袋上,“你,知道,他,哪裏嗎?”

牙牙學語般的字句,要說個明白就已經很艱難了。可那瘋狂的囈語對於華白刀來說還是難以承受,一下子嘔出了更多的血。

他有點可惜地看著華白刀。

他決定自己找。

於是他心神一動,華白刀在他的面前消融成水,又長成一朵花。

他摘下了那朵花。

於是無數的記憶鋪陳在他的面前。

他一點點看過去。

“死”。

他敏銳地留意到這個字眼,原來他要找的東西,已經死了。

東西,公孫諶,公孫諶。

公孫諶!

被數百萬的亡魂激發的少少人性幾乎要崩塌,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重新再回去原來的位置。

他擡手摸上心口的位置。

身後呼喚的聲音越來越強烈,那是血脈相融的召喚。

可心口刺痛起來,人性再次穩固。

他的手指張開,仿若在感應著鎮壓之地的所在,很快,就有好幾條蜿蜒的線條爬生到他的手指,調皮地纏繞在了一起。

公孫諶的屍身位置。

他小心翼翼、非常謹慎地將線條纏繞在一處,然後嗷嗚一聲吞了下去。

他高興地笑了。

笑起來的時候,太陽剛好初生,照耀在這片時隔百年再度染上血色的土地上。

他快活地走到了蒼樹下,擡手按在了樹幹上,額頭輕輕靠了上去。

一瞬息,滄海桑田,時間線飛快地後退,掠過無數道景色尤其飛速,仿佛是時光的倒影。大樹變成小苗,死去的人重又回來,滿目瘡痍的大地上重新遍及著人族的腳印。

掠過某處,他微微一動。

仿若聽到有一聲清脆的孩童初啼聲。

天樂七十二年,公孫諶誕生。

只是一掠而過。

他重重砸進了一具小小的肉身裏,睜眸的瞬間,無數記憶快速隱匿褪.去,只余下短暫而淺淺的一小段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