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顏如玉的身體正如五長老所說還是需要休息, 不過聊上幾句,就臉色蒼白躺下了。也因為這突發的小變故,讓他躲過了修羅場的劫難, 只是蓋著被子閉眼休息的時候, 他卻不覺得白大佬會這麽輕輕放過。

果不其然, 這日深夜,顏如玉方才睜開眼, 便發覺自己所處的位置已經發生了變化。

原本他在亂葬崗醒來,應該是在棺材裏, 如今卻坐在了無字碑前。

顏如玉打量了一眼周圍,並沒有發現白大佬的痕跡, 故而他起身回望,正瞧著後背那碩大的幾個大字。龍飛鳳舞寫著公孫諶的名諱。

那淡淡瑩光的墓碑屹立在此處許久, 白大佬看也不看它一眼, 時常將它踩在腳底也不理會。但是如今看著這地方, 再回頭細想這些時日的變化,卻也是倏忽而過的時光。

顏如玉伸手摩挲著墓碑上的字跡, 卻也僅僅只能摸到最底下的“墓”字。

“有何好看的?”

白大佬從暗影中踱步而出,神色淡淡地說道。

顏如玉:“當初若非有這墓碑的震懾, 我合該早就死了。”那些不死者,可不是那時候的他能夠相抗衡的。

白大佬瞥他一眼:“你以為是這墓碑的功勞?”

顏如玉猶豫:“難道不是嗎?”

白大佬毫不客氣地掐住他的臉, 理直氣壯地說道:“若非我的腦袋躺在那後頭, 你以為那群肮臟的屍骨會不敢近前?”

顏如玉被掐得左右晃著小腦袋, 仔細看來也是。

害怕一座墓碑, 和害怕墓碑後真正躺著的那個人……仔細想來還是後者比較靠譜。

眼前一恍, 顏如玉便發現自己身處在高位, 已然站在了高大的墓碑上。從墓碑往外眺望, 隱約能夠看到那水光艷艷,仿若在黝黑中那片湖面仍然有活物遊動,不由得讓人想起那堆腐爛的屍體。

顏如玉連忙收回視線,乖巧地站著。

果不其然,那道灼熱的視線並未挪開,說是灼熱,並非其中蘊含著多溫柔似水的情緒,反是藏有無盡的惡意與趣味,讓人仿佛感覺到皮肉被片片割下的刺痛感。

娘咧,看來是要命了。

顏如玉坦白從寬:“我錯了。”

白大佬抗拒從嚴:“你錯哪兒了?”

顏如玉實事求是,嚴謹地說道:“在思考的期間,也合該將事情告知蓮容,免得猝不及防之下受了個暴擊。”

白大佬似笑非笑,彈了一下顏如玉的額頭,疼得他抽氣。

“你這是坦白的態度?我怎麽覺得你在腹誹我呢?”

顏如玉連忙捂著額頭說道:“豈敢豈敢,蓮容定然是多慮了。”

白大佬偏頭看他,冷厲的神色停留在他的眉間,卻因為這短暫的停頓顯得有些詭異,他慢吞吞地伸手去揉顏如玉的後脖頸,雖然冰涼的感覺仍然讓顏如玉瑟縮了下,但這種肢體的感覺在棺材裏夜夜接觸,再有什麽過激的反應倒也是沒有。

“不怕我了?”

他淡淡說道。

顏如玉汗顏,這種感覺就像是身體自然會有的應激反應,一而再再而三刺激多了,就削弱了反射性的動作,只留下最深刻還未抹除的本能。

譬如這兩位大佬再是熟稔,可要是殺性到了極致瘋狂的時候,顏如玉還是會感覺到身體在瘋狂預警的。

而眼下白大佬所說的話……

顏如玉猶豫著說道:“其實蓮容不必掛心,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白大佬解決事情的方式雖然過於簡單粗暴,但不能說人家沒動腦,只能說使勁不在一個路數上,但人家的行動力是杠杠。

這不,就在短短的時間內硬生幫顏如玉克服了那心理障礙。

“不止。”

公孫諶語氣有些古怪,他彈指飛射出一團小火苗,白蓮砸在了亂葬崗那條小路上,飛濺的花火點燃了少許枯葉,余燼在燃火中紛紛落下。

他極近苛求地說道:“你待我的態度,與待他不同。”

顏如玉語塞。

他道:“可你與他的性格並不相同,相處態度有所不同,也是正常。”

兩個大佬給人的安全感各有不同,白大佬那是以力破萬的戰無不勝,黑大佬那是足智多謀的算無遺策,這代表著公孫諶的某種不同的秉性。尤其是分裂的性格也著實在兩種極端,相處經歷更加不同,這如何相同看待?

但是……

顏如玉並非不明白白大佬的含義。

尤其是在結契大典後。

顏如玉見白大佬沒有說話,便繼續說下去,“詭影深潭遇到牡華天宗的人後,十七哥與他們打了一場,然後順勢提起了所謂道侶一事,借由這個話頭,我們抵達了牡華天宗後,不久公孫家的人也趕了過來。”

黑大佬和白大佬對待公孫家的態度也各有不同。

至少黑大佬目前還是略帶少許信任的。

“我起初並不同意,不論是何人,其實都不必在我身上綁死。我並非認為我配與不配,但總要說上個值與不值得。”顏如玉頓了頓,“十七哥並沒有強迫我,但我知他也想要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