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3/3頁)
可是半瘋半癲的公孫諶卻是混不在意,甚至在血紅腥臭中開懷大笑,盡情吸納無數膨脹的惡意,攪得這片天地不得安寧。
像是在發泄這無數年鎮壓的不快,又像是當真享受殺戮的快意,死而復蘇的不死者被一一碾碎,踩爆的眼珠在腳底摩擦,與之同行的乃是墓室內齊齊大作的鐵鎖聲——
只是禁錮的對象已然不見。
那日顏如玉一頭紮進來,沒被暴走的公孫諶碾碎,已經是萬幸。
可是他為何那瞬間會手下留情?公孫諶驟然收斂笑意,陰郁地看著顏如玉那張狼狽不堪的臉。
但以公孫諶的眼光來看,倒是覺得這般時候,也是好看的。
就像是垂死的白鶴,可憐又可愛。
就在公孫諶手指收緊,當真要捏死這可憐的白鶴時,一股無名的暖流自他的掌心竄進體內。先是柔軟,繼而熾熱感肆虐,仿若滾燙的濃漿。絕望痛苦反而讓其透出脆弱的美麗,平生出一種徹底碾碎摧毀的惡念。
感覺?自他從墓中復蘇以來,他還從未有過任何的知覺。
渾身素白的公孫諶松開手,任由這只垂死的白鶴摔落在地,可冰涼的呼吸打在他的臉上。他竟是懸浮著,肆意貼近打量著顏如玉。
…
又是夢。
年且二十六的公孫諶漠然想。
那是純黑、暴虐、兇煞交織的森冷噩夢。
唯有永夜。
枯萎森然的大墓禁錮著可怖的骸骨,縱然過去了千百年,乖戾暴虐的氣息依舊強橫,震懾著此處的無數不死者。
他感覺到濃濃的憎惡。
撕裂萬物的殺意在心頭湧動,血液的腥氣就在鼻尖,匍匐的生靈乃是礙眼的絆腳石,一切皆是障礙。腐朽、封閉的空間內,沉積了過久的淒厲惡意不甘翻湧著,沖擊著禁錮的森白巨棺,無數鐵鎖齊齊震動,再以無比的威勢鎮壓——
“我怎麽抱著個骷髏頭?!”
驚呼的嗓音。
“救命——”
聒噪,驚恐的慘叫。
“跑錯方向了,可惡……”
無奈自嘲。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我精神恍惚那會真挖了人的墳起了人的棺?”
幹凈,香甜,純潔,柔軟的肢體,鮮活的氣息撲面而來。那麽柔弱,纖細到一捏就斷的脖頸顫巍巍,肩膀微微發顫,像是已經知曉厄運的襲擊。像極了孱弱、可憐,卻不得不揚起纖長脖頸的白鶴。
是夢。
床榻上平躺的人微微蹙眉。
那哀憐的痛苦呻.吟有些許動聽。
白骨亮起兩團森綠鬼火。
是骨骼。
公孫諶睜開眼。
是人。
森然噩夢中,軟和床鋪上,平躺的公孫諶悄無聲息坐了起來。
他和衣而眠不過一刻,起身出門時,奴仆悉數跪下不敢直視,直到那道漆黑的身影消失在門穴外,才軟倒在地。
盡管公孫諶沒有刻意外露氣息,他們卻過分畏懼。
昏暗經閣內,身著黑衣的公孫諶正在翻檢著什麽,最終在最疙瘩角落裏,尋到了他想要的東西。許是不耐,他微一揮手,那卷宗便“啪”一聲在他的面前徹底打開。
公孫諶蒼白的手指在卷宗上滑過。
【史載,天樂三十八年,東遊大陸遇劫,牡華天宗自願設陣抵劫,殉陣者……】
往下,指尖停住。
——顏如玉。
公孫諶面無表情。
他的視線落在顏如玉的生平記載上。
一個死在六十年前的……廢物,寥寥兩行字就記住了他的一生。
為何會頻繁出現在他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