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都記起來了?”……(第3/5頁)

他學會了觀察,觀察江苑是難過還是高興。

他說過的,要保護她,保護一輩子。

可偏偏,到頭來,反而是他傷她最深。

她那個時候有多難過,聽到自己惡語相向。

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愛她的人,也開始對她惡語相向。

她本就悲觀的人生裏,又會崩塌成什麽樣。

只要一想到這些,賀輕舟就感覺有一種劇烈的疼痛,在依次啃噬他的全身。

他為什麽,為什麽沒有幹脆死在那場車禍裏,為什麽要被救回來呢。

明明不冷,身體卻抖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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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段時間吃不進東西,一直幹嘔。

醫生說,他應該是心理出了點問題。

開始對自己產生了一種極端的厭惡情緒。可能是車禍後的應激性創傷,也有可能是被什麽事情刺激到了。

他讓賀一舟多注意一些,擔心他會有自殘行為。

賀一舟謝過醫生以後,走到病床邊,溫聲詢問賀輕舟:“有哪裏不舒服嗎?”

賀輕舟不說話,他仿佛三魂六魄全丟了。

就怎麽一言不發的,看著面前的虛無,眼神沒個聚焦點。

他也確確實實的對自己的身體做出了傷害。

半夜的時候,他突然把輸液瓶砸了,撿起地上的碎片去劃自己的掌心。

賀一舟搶過碎片,問他是不是瘋了。

他神情恍惚,眼神空洞:“我只是在想,江苑當時有多痛。”

他擡起手,面無表情的往傷處按了一下,傷口被撕裂。

他面無表情:“有這麽痛嗎,還是更痛。她很怕痛的。”

賀一舟按響了床頭鈴,把他的手拉過來,不讓他再做出自殘行為來:“賀輕舟,你冷靜一點!你對她沒有做出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充其量言語過重了一些,她不會怪你的。”

賀輕舟不再說話。

他側眸看向窗外,暮色沉沉,最是寂寥。

江苑被尾隨的那天,是不是也是這個時間。

那個時候她有多害怕,她給自己打電話,他卻在喝酒。

他在喝酒。

他在喝酒。

他的手死死攥著身下的白色床單,因為過於用力,手臂青筋暴起,眼睛也開始充血。

喉間突然湧上來一股腥甜,他彎腰咳出一大口血。

雪白的被子被染紅。

賀一舟見狀,忙去把醫生叫來。

護士給他打了一劑鎮定,待他冷靜下來以後,替他把傷口縫合上。

大致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麽大問題,就是情緒過於激動引發的血管破裂。

醫生把賀一舟叫出去,臉色幾分沉重:“病人現在需要的就是靜養,保持心情平和。但就他目前的這個狀態來說,他的狀態是很危險的,已經處在一種精神恍惚的崩潰邊緣,我建議還是盡快給病人安排一下心理疏導。”

賀一舟穩了穩情緒:“謝謝醫生,真是麻煩您了。”

醫生搖頭:“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醫生走後,賀一舟重新回到病房,在病床旁坐下,輕聲安撫著他:“輕舟,我們給江苑打個電話吧。她不會怪你的。”

聽到江苑這個名字,賀輕舟暗淡無光的眼短暫的多出一抹光亮。

隨即,又很快暗下來。

“姐,我現在。”他極輕的苦笑,擡眸看她,“又有什麽資格找她呢,”

“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受害者,你的本意不是這樣的。江苑是個講道理的好孩子,她會原諒你的。”

“可是我沒辦法原諒我自己啊。”這些天來,他不吃不喝,只靠輸液來維持,消瘦的厲害。

臉頰都可見骨了。

他反復重復那一句:“我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

“不能因為她是好孩子,我就讓她原諒我。”

“從小到大,因為她是好孩子而欺負她的人已經夠多了。”

“我不能也這樣。”

他擡起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

肩膀劇烈的顫抖著。

那一聲哭腔從胸腔溢出來:“姐,我是不是,不能和她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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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輕舟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星期,他沒讓賀一舟把自己記憶恢復的事情說出去。

賀一舟問他:“你不想讓江苑知道?”

他低垂著眼,臉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

手上的動作慢了半拍,然後輕輕說出三個字。

“我不敢。”

江苑升高中那年,每天都得補課。

放學以後直接去補習班,等下課已經很晚了。

她家裏沒有人去接她,但從補習班走到公交車站,需要很長一段路程。

那裏沒有路燈,也沒什麽人經過。

賀輕舟不喜歡補課,所以幹脆每天在補習班外等她。

怕她肚子餓,每次都不忘給她準備一些宵夜。

有時候是他自己做的,有時候是家裏的阿姨做的。

時間來不及的時候,他會直接去店裏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