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破碎的冰川

吊塔緩緩移動,將阿斯卡隆的炮管擡起,勉強地調轉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最後搭在了艙室上,將其作為支架令阿斯卡隆變成了一具固定火炮,至於它還能開火幾次,沒有人知曉。

這座巨炮的開火次數已經遠超設計預計,誰也不清楚它會在何時達到使用壽命。

震耳欲聾的炮擊過後,半融化的金屬攜帶著灼熱的高溫將角鯨號吞食,整片海面上都升起了熾熱的蒸汽,布滿銹跡的船身也在頃刻間被燒紅,連帶著內部的血肉也化為了灰燼。

風裏傳來了隱約的吼叫聲,仿佛是角鯨號在哀嚎。

冷冽的海風吹得海博德有些發抖,但這徹骨的寒冷也令他的意識十分清醒,擡起頭,只見四分之一的天空已經變得明亮了起來,只是風暴過於龐大,烏黑的積雲被它裹挾著,仿佛要將世界重新拖入黑暗。

有血鯊號擋在前方,晨輝挺進號的壓力小了許多,入侵的妖魔數量並不算多,只是它們大多都沿著船體的破壁爬了進來,在船體內行進著,令士兵們難以有效地阻擋。

好在大部分重要區域都進行了封鎖,在洛倫佐的指示下,士兵們幹脆放棄了對這些妖魔的圍剿,任由它們在船體內爬行著,對於洛倫佐而言,這些妖魔都不是問題,最大的麻煩是那頭海蛇,船體的損毀也不是重要因素,只要保護好關鍵區域,令晨輝挺進號能保持最低運轉強度即可。

在這樣的策略下,士兵們的壓力小了許多,也空閑出了更多的力量,調用在別的地方。

“守住甲板!”

海博德高聲喊道,在風浪的躁響前,他的聲音被瞬間吞食、掩蓋,他不清楚有多少人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但這是海博德所能做的了。

鋁熱步槍不斷開火,將妖魔們逐一擊落,保證著甲板仍在控制之中。

在海博德的不遠處,高大的黑天使被線纜所束縛著,穩穩地立於被掀起的暴雨中。

在幾分鐘前洛倫佐登入了黑天使,引擎轟鳴運轉,妖魔的血肉也一同復蘇著,連帶著鐵羽也在微微起伏,如果靠的足夠近,都能感受到甲胄身上傳來的溫度。

這讓人產生怪異的錯覺,不清楚這究竟是鋼鐵,還是嗜血的生物。

海博德揉了揉眼睛,將這些冰冷的雨水甩掉,看向了遠處的血鯊號,它已經直面上了角鯨號,替晨輝挺進號牽制著敵人。

坐落在高處的指揮室內,諾塔爾僵著臉,雙手死死地抓緊舵盤,聽從著腦海裏的聲音,盡他所能地操控著晨輝挺進號,好讓它在這滔天的波濤中保持穩定。

隨著妖魔的來襲,指揮室也不得幸免地淪為了戰場,好在妖魔數量不多,基本已經清理幹凈,加上海博德控制住甲板後,一時間這裏倒變得安全起來。

諾塔爾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在高處他能看到更為詳細清晰的畫面,他能見到這掀起風浪與哀嚎的怪異們,他也能看到那緩緩駛來的大船。

風暴如同漆黑的鐵幕,緩慢地推進著,壓迫在諾塔爾的胸口,越是靠近,越是沉重,直到令他難以喘息。

在出發前諾塔爾也是有過覺悟的,他抱著死志參與了這次航行,可當死亡真的降臨時,真正面對這無際的絕望時,諾塔爾才意識到自己的可笑。

如何考驗一個人真正的價值。

讓他面對死亡,看他做出的抉擇。

諾塔爾早已做出了他的抉擇,他想回家,他想和這片該死的大海說再見,他真的很想退縮,松開這沉重的舵盤,找個無人的角落躲起來。

有光升起,映亮了諾塔爾的臉龐,吸引著他的目光。

那是熾白灼目的光芒。

諾塔爾看到了前方的血鯊號,在血鯊號的海面之下,升起了熊熊白光,將四周的海水都一同映亮,仿佛正有著一顆燃燒的灼日在幽邃的深海之中升起。

“這是……什麽啊?”

他喃喃地發問著,但沒有人來回答他的問題,也是在這一刻,新一輪的躁動開始了。

所有人都能明確地感受到,隨著白光從海底升起,耳旁響起了更加響亮扭曲的私語聲,仿佛有成百上千的幽魂在耳語著,這聲音越發響亮,幾乎要蓋過了狂亂的風浪,乃至演變成刺耳的怒吼聲。

一瞬間諾塔爾的耳中便只剩下了這焦躁的鳴響,他痛苦地捂住耳朵,也是在這時他看到了朝自己跑來的塞琉,女孩也在忍受著瘋狂的呢喃聲,她張開嘴,好像是在對諾塔爾喊些什麽。

銳利的痛楚令諾塔爾察覺到了危險的降臨。

指揮室一側的玻璃猛然碎裂,破碎的玻璃化開了諾塔爾的臉頰,妖魔吐露著腥臭的血氣,撲面而來。

在這混亂的戰場上,沒有安全的地方,哪怕海博德如此努力控制,依舊有妖魔在陰影之中潛入了進來,伴隨著白光的升起,數不清的妖魔早已攀附在了指揮室的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