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疲憊

寂海,神秘的寂海,無歸者的寂海。

所有秘密的源頭都重疊在了這裏,等待著後來者將這些塵封的故事再次取出。

哪怕是洛倫佐,此刻的心情也有些難以平復,對於這樣一個詭異莫測的海域,他有想過自己會以什麽樣的方式面對它。

滿載著火藥與漆銻,無論海裏有什麽,都將對其施以絕對的火力?還是豪言壯志,動力全開,一路抵達最深處?這些他都有想過,而且他不僅不害怕,反而躍躍欲試。

但洛倫佐沒想到的是,一切來的這麽快,直接打破了他的所有猜想,讓人根本來不及準備,就這樣,毫無準備地暴露在了黑暗之下。

“我們已經步入寂海了。”

洛倫佐扶著門,再次認真地說道。

伯勞與諾塔爾的先是平靜,平靜的臉龐出現了些許的裂隙,低沉的情緒湧動著,試圖沿著縫隙間溢出,將脆弱的靈魂暴露出來。

“是侵蝕影響了我們嗎?令我們產生錯覺,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些。”

伯勞終究還是平靜了下來,混沌的意識再度清醒了幾分,迎接著這糟糕的消息。

他有些自責,伯勞是寂海的歸來者,他已經深入過一次寂海了,本該有所警惕,可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

諾塔爾情緒則差了些,他緩緩地後退,靠在一旁,盡可能不讓自己倒下。

“寂海,我們多半走不出去了。”諾塔爾有些絕望地說道。

諾塔爾不懂如何與妖魔廝殺,但他作為晨輝挺進號的船長,他很清楚腳下這艘鐵甲船的狀況。

接連的戰鬥令晨輝挺進號的損耗大幅度上升,最強的殺器阿斯卡隆也處於無法開火的狀態,攜帶的原罪甲胄,其中三代甲胄受損嚴重,就連駕駛者藍翡翠,也身受重傷,不清楚能否參與接下來的戰鬥。

現在他們要以這樣的狀態去面對未知的寂海……說實話,如果換做之前的諾塔爾,他會覺得這還不算太糟,因為他們有著弗洛基作為領航員,可現在每個人都清楚,弗洛基瘋了,變成一個癡傻的瘋子。

“我們能走出去的,諾塔爾。”

洛倫佐走了過來,他一把把諾塔爾提了起來,讓他好好站著。

“怎麽走?侵蝕影響了設備的觀測,更不要說還有這些濃重的積雲。”

諾塔爾看向舷窗外,世界是灰蒙蒙的,令人頹喪。

天早就亮了,只是這雲層實在是太厚重,太陰郁了,它阻擋住了絕大部分的光,模糊了黑夜與白晝的界限,在加上那無處不在的侵蝕,共同構築了這群體性的錯覺,讓他們步入陷阱之中。

“那難道停下來等死嗎?”洛倫佐質問著,“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前進了,諾塔爾,與其這樣頹廢地死在海上,倒不如燒幹最後一點漆銻前進,不是嗎?”

諾塔爾沒有回應,他深呼吸了幾下,用力地揉了揉眼,他的眼睛和伯勞一樣,眼白布滿了血絲,充滿了疲憊,但他強迫著自己打起精神。

“抱歉,失態了。”

面對絕境,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力量支撐著自己,諾塔爾站直了身體,重新掌舵,行進在這片灰黑的世界中。

“去找弗洛基,我需要他清醒過來。”洛倫佐對伯勞問道,“他現在在哪?”

“他被我們關起來了,可怎麽讓他清醒過來?就像對威廉那樣?”伯勞說。

“嗯,令弗洛基被重新侵蝕,這或許能喚醒他的心智,當然他也必死無疑了,這些不要對加隆說,他們的行為難以預測。”

洛倫佐吩咐著,然後看向塞琉。

“你呆在這裏,保證諾塔爾別出什麽岔子,如果他被侵蝕感染了,你知道該怎麽辦。”

塞琉點點頭,她很容易便進入了狀態,對於這冷酷的決定,塞琉並不意外,她甚至覺得洛倫佐是正確的,在這樣的絕境裏,只有像洛倫佐這樣的專家才能帶他們活著走出去。

她靠在了角落裏,這能看到整個指揮室的動向,如果有誰要進入指揮室,塞琉也能第一時間發現他。

手縮回了袖子裏,袖口鼓了起來,裏面藏著一把已經上彈的手槍。

“伯勞,帶我去見弗洛基。”

洛倫佐的神情十分認真,在意識到他已經進入寂海後,他就完全放棄了所有的爛話與輕蔑,從未有過的警惕,仿佛是在經歷某種無形的戰爭一樣。

見到如此敬業的洛倫佐,伯勞擦了擦眼,難以想象現在這個有些雷厲風行的家夥,是之前扛著魚叉下海抓魚的家夥。

洛倫佐不得不警惕,這裏是寂海,依照伯勞的回憶來看,這裏的每一處都充斥著危險,而他們沒有回頭路可言。

“那是什麽?”

走在甲板上,洛倫佐的步伐慢了幾分,視線裏出現了許多他沒見過的東西,看樣子是在他昏迷時被安置在甲板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