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黒牙號

自己似乎是正躺在哪裏,渾身都傳來了難忍的劇痛,仿佛有蟻群正在蠶食著自己的身體,緊接著是徹骨的寒冷,呼吸變得壓抑,似乎自己正處於生死的邊緣。

意識有些渾濁,就連思考也變得吃力了起來,試著移動身體,但不知為何身體變得如此沉重,哪怕一絲一毫都難以挪移,就好像被寒冷凍結在了一起。

“很多東西都是相對應的,就像光與暗、生與死、人類的卑劣與美德。”

男人說著莫名其妙的話,站在自己的身前,身影如此的高大,幾乎遮住了所有的光,只剩下了漆黑的陰影籠罩著視野。

他是誰?他在說什麽?

混沌的意識根本難以思考這些事,寒冷的死亡在威脅著自己,除了顫抖外,自己似乎什麽都做不到。

“那麽你究竟是會為了更大的願望而卑劣,還是說固守自己的底線而選擇美德呢?”

男人蹲了下來,臉龐被一團不可知的漆黑所籠罩,他把什麽冰冷的東西塞進了自己的手裏,隨後發出了令人膽寒的笑聲。

“考驗你的時候到了,伯勞。”

短暫的寧靜後,鐘鳴般的槍聲響起。

……

伯勞猛地睜開眼,噩夢初醒般,眼瞳布滿血絲,緊盯著自己頭頂的黑暗。

深呼吸,沉重的呼吸聲不斷,他將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手心能感到明顯的跳動感。

他慢慢地坐起來,靠著墻壁,冷汗劃過他的鼻尖,另一只手緩緩地捂住了臉,發出了不甘的低吼。

伯勞已經很久沒有作噩夢了,更不要說夢到這些東西,它們本該被埋葬在記憶的最深處,但可能是這次行動的原因,給予這些死者們掘開墳墓的機會。

他努力地讓自己恢復平靜,漸漸的,劇烈的心跳也逐漸歸於平靜,放下了捂臉的手,他看起來糟糕極了。

頭發被冷汗粘在了臉上,領口的位置被完全打濕,伯勞伸出手試著摸什麽東西,但他卻摸了個空。

一瞬間他再度緊張了起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臟用力地跳動了起來,他翻下床掀開被子,四處尋找也找不到那個東西,就在這慌神之際,伯勞被一抹銀亮的光吸引。

“原來……你在這啊。”

伯勞長呼了一口氣,他伸出手握起了桌子上的銀白左輪,坐在了椅子上,仔細地撫摸著它,仿佛手中這把武器是什麽珍寶一樣。

手指用力地握緊,關節都微微發白,仿佛是在握緊自己的生命一樣,伯勞與它無法割舍。

“喪鐘為誰而鳴。”

伯勞低語著,停頓了一下,他看了眼時間,發現還有幾個小時就要天亮了,現在這個情況他也沒什麽心思睡覺了。

他拉開了抽屜,只見抽屜裏正滾動著數十枚銅黃色的子彈,裏面還混雜著一些雕刻的工具。

隨意地取出一枚子彈,它們的造型和市面上的常規子彈有所不同,這是來自永動之泵的特制子彈,使用了堅固的柏鐵,用他們的話講,這枚子彈可以輕易地打穿血肉之軀,連帶著骨骼一同擊碎,一擊必殺。

這樣的特制彈藥倉庫裏還有很多,為了這次行動永動之泵難得大方了起來。

舷窗外的暴雨依舊,時不時有著雷霆的劃過,伯勞記得自己入睡前外頭就是這副樣子了,仿佛晨輝挺進號一直停留在原地,根本沒有移動。

寧靜裏能聽到腳下傳來的噪音,晨輝挺進號的汽輪機從未停工,他們一直在移動,只是被這風暴緊追不舍。

伯勞轉動著手中的子彈,在雷光的映襯下,能看到彈殼的表面刻著什麽。

是一行字,一個人的名字。

隨著船艙的搖晃,抽屜內的銅黃色子彈們相互撞擊、滾動,在彈殼的表面上,和伯勞手中的那枚子彈一樣,都刻上了那個名字。

清脆的鳴響中,子彈們帶著金屬的音色呼喚著那個名字。

弗洛基·威爾格達森。

打開彈巢,機械式地上彈,扣緊,舉起左輪,指向舷窗外。

這是延續了十年之久的憤怒,伯勞太渴望再次見到弗洛基了,他無數次地幻象著那時的會面,他會將槍塞進他的嘴裏,然後扣動扳機。

對,就是這樣。

伯勞用喪鐘瞄著舷窗外的海浪,狂暴的波濤隱約地繪制出了弗洛基的面容,目光凝視著這臉龐,食指搭在了扳機上。

“嘣!”

伯勞輕聲道。

下一刻轟鳴的爆響回應著伯勞,只見一道灼熱的光流倒映在他的眼中,它貫穿了海浪,直接命中了晨輝挺進號,劇烈的震動將伯勞掀翻,銅黃色的子彈嘩啦啦地作響,從抽屜裏跌出,滾得滿地都是。

伯勞呆呆地看著頭頂的黑暗,這突然的轉變打得他一愣,緩緩地舉起喪鐘,他表情怪異地看著自己手中這把左輪,直到刺耳的警報聲將他從怪誕的幻象裏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