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使

空氣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微微蠕動,那是不可見的東西,但隨著它的移動,它帶起了重重的漣漪,影響了周圍的事物,從而令人類的目光在凝神時,能勉強分辨出它的輪廓。

教士有些心悸地看著前方的空白,在那無人的空曠之上,他能看到那輪廓似人,仿佛是幽魂一般。

作為極少數被留守在靜滯聖殿中,負責維護這龐大遺骸的一員,教士早已習慣了這靜滯聖殿之中的種種怪異,畢竟有人曾說,這裏便是獵魔人的起源之地,福音教會便是在這裏提煉出了秘血,掀起了對妖魔的反擊戰爭。

這些是仿佛神話一般的故事,但教士了解的也不多,他在福音教會之中職位並不高,不然也不會被調到這個死寂的地方。

他不安地後退著,直到靠在了那古老的石柱旁,而在這龐大的空間之下這樣的石柱還有很多,它們一個接著一個,支撐起了穹頂,盡頭延伸進那無盡的黑暗之中。

作為一個普通人在靜滯聖殿裏生活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新教皇似乎不想讓這裏的消息外傳,自從被調任這裏後,教士便再也沒有離開,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死了,被深埋在這幽深的地底之中。

可之前的種種與現在他所遭遇的,簡直不值一提。

努力地平息著呼吸,可心臟還是劇烈地跳動著,教士能清楚地看到那從頭頂黑暗中落下的灰塵,他也能清晰的地看到,本是自由下落的灰塵似乎在下落的過程中遇到了什麽,下落的軌跡微微扭曲,於是在空氣中勾勒出一個詭異的人形。

猶如幽魂一般的怪異。

他從衣袍下抽出短劍,這本是新教皇為他們準備的武器,劍刃上鍍有少量的聖銀,說是給教士們自衛用的,但實際上他們都清楚,如果真的有什麽所謂的怪異出現,他們這些教士根本無力抵抗,精神繃緊到了極致,可下一秒那模糊的幽魂消失了。

就像在空氣中突然崩潰了一般,歸於虛無。

幻覺?還是什麽別的?

教士也有些恍惚,但隨即窒息感湧上心頭,似乎有什麽東西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他用力地掙紮著,可這反抗毫無意義,臉色逐漸變得鐵青,最後仿佛是死了一般,低著頭,半靠在石柱上。

這樣的寂靜持續了數秒,教士緩緩地擡起了頭,但眼中卻流露出截然不同的神色。

勞倫斯仰起頭看了看這個在記憶裏無比熟悉的宮殿,看著它如今的破敗不堪,他也有些失神,似乎沒想到自己的變節真的成功了,也沒想到自己能活著走到今天這一步,甚至說險些將福音教會逼上絕路。

不過他今天來到福音教會可不是為了什麽懷舊的,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這種真切的實際,讓他感覺很不錯。

隨著對於權能·加百列的深入研究,勞倫斯越發意識到了這個權能的詭異之處。

不僅僅是這篡奪他人人生的力量,更為神秘的是它那未知的運行方式,這是勞倫斯從未見過的……

可今天他不是來研究這個的了,勞倫斯將拔出的短劍收了起來,在這空曠的靜滯聖殿之中前進了起來,今天他冒險來到這裏只有一個目的。

那是一個漆黑的深井,仿佛所有的光都會被吸入其中,內部滾動著純粹的黑暗。

一路上勞倫斯並沒有見到其他人,不過靜滯聖殿本就是這樣,在福音教會掌管的這麽多年裏,它一直被當做最後的堡壘而建立,在漫長的歲月裏被不斷的擴建深挖,與聖納洛大教堂一樣,少有人了解這裏的全貌,哪怕迷路餓死在其中也是有可能的。

站在這口深井之前,勞倫斯目光凝重,早在他沒有叛出福音教會前,在他不斷對真相的探索中,他便意識到了升華之井的詭異。

根據獵魔教團的條例,每一個死去的獵魔人,最後他們的屍體都會被投入這口深井之中,千百年來一直如此,難以想象在這口深井之下堆積了多少屍體,又難以想象這些帶有秘血的遺骸真的會這樣安分的死去嗎?

還有那些時常在腦海裏響起的聲音,源自心樞之網的聲音,在對於權能·加百列的研究中,勞倫斯可以確定,靜滯聖殿便是一個大型的妖魔,它有著一個極為龐大的【間隙】,從而聯系了所有獵魔人們。

可問題是福音教會是如此做到的這些,越是對於過去歷史的挖掘,他越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扭曲與斷代。

站在井口的邊緣,望著那凝實的黑暗,在短暫的注視中,勞倫斯恍惚間感到了自己的視線被扭曲,眼前的畫面開始旋轉,如同旋渦般扭曲在了一起,最後將自己吞噬。

“升華之井……”

勞倫斯伸出手,似乎是想觸摸這詭異之物,可突然的異感從心神裏傳來,那是一種莫名的作嘔感,就好像觸摸到了一個無形的墻壁,它在抗拒著自己,拒絕自己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