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休息

洛倫佐不認為自己會和“家”這個溫柔的詞匯有什麽牽連,可每當自己出生入死之後,再次看到舊敦靈時,洛倫佐都會感到一陣所謂回到“家”般的親切感。

機械永不停息的工作,熔爐裏的火燃燒升騰,大雨在渠道裏奔湧,最後回歸泰晤士河。

即使是這該死的雨季,也無法阻止這個社會的轉動,雨傘匯聚成河流,貫穿著城市的街道,鐵蛇如同遊魚一般,伴隨著汽笛聲在其中前行,又或者在蒸汽湧動間開啟車門,數不清的人魚躍而出。

在中庭之蛇系統下,整個城市的交通依舊有序的運行著,不過在這之中那象征身份與財富的馬車反而可笑了起來,與那先進的機械相比它變得落後……實際上在幾年前街頭上還是能隨處見到馬車的,可如今隨著機械的發展它們也越來越少了。

有時候人們甚至會覺得這個城市是活著的,它在成長,也在變化,就像一棵大樹般,有著屬於自己的生態系統,鋼鐵與機械的生態系統。

洛倫佐站在街頭的角落裏,身上濕淋淋的,還帶有肮臟的血跡。

因為雨季,戰爭飛艇們紛紛下潛,城市治安監察的主力便變成了騎警們,他們冒著大雨,行進在街道之上。

以目前這個復雜的局勢來看,洛倫佐不想驚動任何人,而且他剛剛才死裏逃生,洛倫佐現在只希望能安然無恙地回到科克街121A,在自己熟悉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覺。

衣服破破爛爛的,還沒有傘,指不定就被當做了從下城區潛入的異鄉人。

洛倫佐這樣想著,隨後靠近了街頭,他在思考要不要搶劫一個路人的雨傘和衣服,剛準備動手,緊接著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

男人打著雨傘慢悠悠地行走在街頭,從離婚的悲痛中走出來後,他慢慢地發現了生活的樂趣所在,自己可以睡在客廳裏、睡在廚房裏,可以在外頭鬼混一整天,也可以在廁所裏把自己灌得醉醺醺。

他自由極了,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前半生簡直就是活在束縛之下,做什麽事都要瞻前顧後,還要顧及他人的想法。

現在他的感覺棒極了,提袋裏裝著美酒,就連這濕漉漉的水汽也變得溫和了起來。

生活真的很美好,直到他看到一個流浪漢似的家夥出現在自己眼前,他有些看不清他,可隨著靠近,他的臉色逐漸驚恐了起來。

目光在四周來回掃視著,他試圖找一個可以躲閃的地方,可他還是太慢了,正準備行動,一只手便抓住了他的傘把,兩人共乘在同一把雨傘之下,就像一對親密無間的朋友。

“好久不見啊!布斯卡洛主任!”

看著那惡劣的表情,嗅著那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布斯卡洛的表情就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可人生艱難的地方就在這裏,明明眼前這個家夥無比的招人煩,可布斯卡洛還得流露出一種老朋友的表情。

“好……好久不見,霍爾默斯先生。”

……

漢莫靈街147號。

洛倫佐脫去潮濕的衣服,穿著布斯卡洛遞給他的衣服,可能是體型差距,洛倫佐穿著他的衣服感覺就像在穿睡袍。

布斯卡洛的家很大,在之前他和他的妻子還有一個女兒生活在這裏,可離婚後他妻子帶著女兒離開了,這空蕩蕩的房間裏只剩下了布斯卡洛一個人。

洛倫佐還記得自己上次“非法入侵”時,這裏的場景,房子很整潔,一切井井有條,充滿生活的氣息感,可現在酒瓶在地上亂滾,衣服與雜物堆積在地上,有些角落裏還散發著見鬼的酸臭味,仿佛這裏居住著什麽深山野人。

布斯卡洛坐在雜亂的沙發上,從提袋裏取出買好的美酒,也不講究什麽儀式感,咬開塞子便對瓶吹了起來,豪邁的令洛倫佐都忍不住刮目相看。

洛倫佐不喜歡結交朋友的一大原因便是自己身上帶有著秘血,而這禁忌的秘血會吸引來邪異之物。

這一點在雪爾曼斯的筆記中也有所解釋,雪爾曼斯將這種情況稱之為“趨光性”。

在一望無際的黑暗裏,身懷秘血的洛倫佐便如那光點一般,吸引著黑暗裏的飛蛾,它們朝著焰火前行,蜂擁而至。

由於這種“趨光性”,所有的邪異都會靠近洛倫佐,而洛倫佐也會不由的靠近它們,並且這多多少少的會波及身邊的人,洛倫佐不希望有無辜者遭受這些,所以除非必要,不然他一直會是孤獨一人。

不過超出預料的事還是發生了。

有時候洛倫佐也不禁在懷疑,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命運”這種東西,是否因洛倫佐最初與布斯卡洛的交集,從而導致了自己在那死亡的列車上再次見到他,而這種影響又一直延續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