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過去

經過了幾天的傾瀉,大雨小了不少,就像朦朧的面紗,纖細的雨絲輕擊著地面,在積水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到了夜裏,雨季的舊敦靈就像一個迷幻的水中世界,從地下溢散的蒸汽尚未升起便被雨滴打碎,刺骨的寒意伴隨著每一位旅人,就像鬼魂般驅之不散。

街頭已經沒有人了,沒有人會喜歡在這種天氣下出行,夜裏安靜的不行,只有隱約的馬蹄聲在黑暗裏響起,宣告著騎警仍在巡邏。

點點的微光從黑暗裏升起,緊接著紅隼走出了黑暗,把還在燃燒著的香煙丟進腳下的積水中。

他不怎麽抽煙,但在這個鬼天氣下,這東西似乎是唯一能暖暖身子的了,雖然絕大程度上只是心理安慰。

同事們都說紅隼是個心態極好的家夥,無論是多麽惡劣的環境他似乎都不害怕,有時候甚至還會對著一地的爛肉與內臟和大家講笑話,實際上紅隼可沒有那麽英勇,他就是個普通人,講笑話完全是他已經快被嚇尿了,只能叨叨些別的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看著四周雨幕籠罩的世界,整個城市寂靜的仿佛只剩下了自己……這環境可真適合出現一些見鬼的謀殺案,如果可以真不想半夜還出來工作。

紅隼無奈地嘆了口氣,吐出的熱氣很快便消逝在了晚風裏,就像被不知名的東西殺死。

他打著黑色的傘,衣裝也是一身的漆黑,衣裝下插著手槍,腰間別著折刀,整個人全副武裝。

紅隼就像個夜裏準備開始工作的死神,隨著他踏過積水,更多的死神和他一起從黑暗裏走出。

馬車停在不遠處,事先趕到的成員已經控制住了建築,他們帶著偽造的警證,對其他被吵醒的居民說他們只是在維護一下小小的治安。

可這不是一次小小的維護治安,那些人躲在人看不到的陰影裏,鋁熱步槍已經點火,以那熾熱的溫度,這潮濕的環境對它影響不太多。

“我有時總有種錯覺。”

另一個聲音響起,知更鳥從一旁走出,他是個虔誠的信徒,黑色的衣裝前掛著銀白的十字。

雖然信奉福音教會那虛無的神,但這信仰在英爾維格的本土化過程中,早就已經滿目全非了,而且知更鳥很清楚他的立場。

信仰是信仰,工作是工作。

“什麽錯覺?”

紅隼接著話,這個見鬼的環境下他真希望有人多和他說說話,好不讓大雨把自己與這個世界隔開,以免顯得那樣孤獨。

“舊敦靈,這個城市白天是個活力向上的城市,齒輪轟鳴運轉創造著財富與奇跡,它引領著世界的發展,人們在這裏辛勤勞作,耗盡生命的一切,可到了晚上這裏就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世界。”

知更鳥說。

“一個不屬於凡人的世界,黑暗的角落裏藏著千奇百怪、令人作嘔的怪物,它們試圖要把人類帶回黑暗的時代,而我們就是那持火的英雄,和它們廝殺搏鬥。”

“嗯……這讓我想起了那些小說。”紅隼說。

“小說?”

知更鳥斜視了紅隼一眼,這個大大咧咧的家夥可不像是會主動接觸文學的家夥。

“不是那些晦澀難懂的傳統文學,而是一些人寫的……總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反正是些很有趣的故事,但不怎麽被大眾認可。”

“那些……騎士小說?”

知更鳥仔細地思索了一下,想到了這個詞匯。

這是在近幾年出現的東西,寫著貴族間的愛恨情仇,又或是探索新大陸的冒險故事,沒有什麽一本正經的核心思想,也沒什麽觸人心扉的字句,僅僅是隨心所欲的講述。

本是沒有什麽人在意的東西,可在年輕人中受到了歡迎,這些故事和他們讀到的那些嚴肅文學都不同,令他們欣喜,而老一輩的人則覺得這是不入流的東西,予以反對。

知更鳥沒想到紅隼還會看這些東西,但想一想確實是他能做出的事。

“那些故事裏就是這樣,城市裏有著壞蛋,他們一到夜裏就來作惡,於是主角便苦練劍術,在夜幕降臨時,戴上面具出來行俠仗義。”

紅隼看向一旁的知更鳥,接著說道,“你不覺得這和我們很像嗎?雖然我們打的不是壞蛋,而是比壞蛋更棘手的東西。”

“那些小姑娘很喜歡這個故事,她們覺得這個在夜裏行俠仗義,但不表明身份的主角,簡直酷斃了。”

紅隼說著臉上帶起了笑意,似乎受那些小姑娘歡迎的就是他自己。

“你很喜歡這個故事?”

“當然了。”

紅隼身上帶著年輕的活力,知更鳥則完全不懂他這些,雖然都是同事,可他們的年齡跨度也很大,紅隼的年齡和洛倫佐似乎相仿,而知更鳥已經三十出頭了,如果不是凈除機關這個該死的工作,他已經考慮娶妻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