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沉重的神聖

海潮隨著湧起的風開始咆哮,它們撞擊著沿岸的礁石,最後破碎成慘白的浮沫消失於空氣之中。

孤單的燈塔豎立在這咆哮的海面之上,青綠色的苔蘚爬滿了布滿傷痕的石磚,在那最高處指明的燈火靜靜的燃燒著,釋放著詭異的幽綠。

磅礴的大雨在短暫的雷鳴過後傾注而下,似乎有神明在因自己被遺忘而哭泣一般,急速的流水將世界的一切變得扭曲了起來,帶著徹骨的寒氣,洗刷著整個世界。

“凈除機關已經抵達了,我們現在就需要撤離。”

寂靜之中有人說話,中性的聲音從那鳥嘴的面具之下響起,疫醫面具的鏡面上反射著幽綠的光,有種無言的怪誕感。

“他們攜帶著重型火力,身後還跟著蘭斯洛特,我們沒有能力抵抗。”

他看著那在高台邊緣的家夥,幽綠的光映亮了他的身影,似乎是一位神父,身上穿著教會的衣裝,衣袖的邊緣將銀質的十字縫合其上。

“你先走吧,我留在這裏。”

男人平靜的回復著,俯視著大地。

他並不在意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男人此刻在意的只有現在,這令他魂牽夢繞的現在。

“雖然成功困住了那列火車,可天空之上航向黎明號依舊在追擊著我們,為了把蘭斯洛特引向別處,我們犧牲了很大一部分,結果也僅僅是拖延了半分而已。”

“我們還能維持很久對吧?”他突然問道。

“你是指什麽,這黑夜嗎?”

男人點了點頭,他很清楚什麽東西能殺死妖魔,也很清楚什麽東西能令妖魔強大。

“日出已經被延後了,無盡的陰雲與黑暗在庇護著這裏。”

疫醫的聲音帶著些許的不確定。

“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疫醫倒有些懷疑,留男人一個人在這裏最後只有死亡而已。

“對,現在噩境之幻已經控制了那列火車,我們占優勢,而且根據我們的情報,那裏不是還有一位獵魔人嗎?”

男人的眼中有著幾分懷念,看著手臂上的傷口,隨著秘血的湧動,他的眼眸裏也升騰起了熾白的焰火。

“一定是獵魔人,只有獵魔人的靈視能抵達如此之深的【間隙】之中,也因此我能看到他,他也能看到我。”

就像個歡樂的孩子,話語裏帶著癲狂與愉悅。

“疫醫,這麽多年了,我終於見到另一個獵魔人,我可真是滿懷疑問與欣喜啊。”

隨著獵魔人的話語,那熾白的焰火洶湧燃燒。

自從六年前後,男人曾以為自己是唯一的獵魔人了,可現在有了另一位出現在這荒蕪的世界,那感覺很奇妙,難以形容。

“那我開始準備轉移神聖之棺了。”

疫醫不再多說什麽,雖然共事的時間不長,但他很清楚男人是個什麽樣的人,行動直接轉向了正式流程,今夜神聖之棺必須脫離英爾維格。

“去吧,加緊進度,不要在意傷亡問題了,反正能離開的只有你與神聖之棺不是嗎?”

獵魔人說的很坦然,就像薩博時在地宮時那樣,他也是一位注定的死人,為了某個偉大的事業而獻身的殉道者。

“幫我向導師轉告,我期待在新時代裏見到他。”

疫醫不再多說什麽,點點頭轉身離開。

獵魔人隨即陷入了沉默,他看著燈塔之下的世界,它們都被那幽綠的光芒籠罩。

雨水的聲響裏世界在變化。

妖魔的汙染可以通過很多東西成為傳播的介質,就連光也是如此,視線可以觸及的大地之上,原本堅硬的性質已經不再,它們柔軟的就像血肉一般,畸形生長的龐大觸肢從燈塔之底延伸出來,它們越過漫長的距離,將這曾經的小鎮完全覆蓋。

這是一片活著的土地,人們置身於這血肉之中,被那綠光籠罩,看起來是在沉睡,臉上有著美夢般的笑意。

這樣的神色出現在這土地之上每個人的臉上,他們正沉浸在同一個美好的夢境之中,而這一切還在隨著各種介質如病毒般向外傳播。

觸肢纏繞在那鐵軌之上,名為光輝號的列車正在其上飛奔,就如同即將躍入陷阱的獵物。

疫醫沿著旋轉的樓梯緩緩走下,整個燈塔的內部應變成了血肉的培育袋,各種猩紅的器官懸掛在其中,而在那最下方,一個蒼老的男人正躺在血肉的中心,臉上帶著安寧與幸福。

他也僅僅的瞥了一眼,隨後大步離開,在這裏的這段時間裏疫醫已經得到了他需要的實驗數據,再看更多都沒有意義了。

伴隨著他視野的行進,目光來到了燈塔之外,雨水之下是被沖刷得單薄的身影,他們在寒風裏瑟瑟發抖,冰冷的空氣幾乎令他們窒息,可是沒有人停下來,他們托舉著肩頭的鋼鐵,如同苦修士般前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