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杜相那老頭子確實不好相處,人也犟,但眼下她還有許多事要倚仗他,這人辦大事又不賴,是以杜蘅蕪給這台階很不錯,坤儀提著裙子就打算去下。
然而,儀駕剛走到一半,郭壽喜就躬著身子匆匆忙忙地來攔駕了。
“殿下,前頭走了水,您且別過去。”
掀開面前的垂簾,坤儀滿頭問號:“這禁宮內一向巡邏嚴謹,怎麽會突然走了水?”
郭壽喜苦著一張臉:“奴才也不知,剛想去芳華宮傳話讓那些個人準備接駕,誰料還沒走到宮門口,就看見了濃煙滾滾,執仗隊已經趕過去了。”
芳華宮?
坤儀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抽。
怎麽就這麽巧,送來的美人兒們前腳剛放過去,後腳這宮裏就走了水。
她撐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問郭壽喜:“昱清伯這幾日在何處下的榻?”
郭壽喜恭敬地答:“伯爺為國鞠躬盡瘁,最近一直下榻中樞院。”
中樞院就在上陽宮前頭,位於後宮之前,前朝之後,除了辦事的主殿,還有好幾個供大臣休息的側殿。
“那就過去看看吧。”她漫不經心地道。
郭壽喜連忙去開路,蘭苕走在坤儀身側,忍不住低聲問:“殿下覺得是伯爺所為?”
除了他,坤儀想不到誰還有這樣的神通。
可是,他做這等無聊事幹什麽,難道就為了不讓她看美人?
手捏得緊了緊,坤儀撇嘴。
不可能的,他那樣冷酷無情心懷大事的人,哪有空與她玩這些呷酸吃醋的小孩子把戲。連她的性命都不放在眼裏的人,又怎麽會在意別的。
心裏這麽想著,儀駕落在中樞院側門的時候,坤儀心跳得還是有些快,她按下了郭壽喜的通傳,端莊地捏著裙擺跨進門去。
“伯爺討厭。”何氏的嬌聲從屋子裏傳了出來。
腳下一頓,坤儀覺得自己心口的躁動霎時平靜了下來。
她皺了皺眉,收回了想去敲門的手。
宮中是不能帶側室來的,他是得多想人家,才能這般費工夫地把人留在中樞院親熱。
什麽情啊愛的,玄龍的心裏哪會有這個,短命的人對他而言不過是玩物,今日逗逗這個,明日逗逗那個,什麽呷酸吃醋,他哪裏會,就算真會,也不過是不想自己的東西給了別人。
那才不是心悅,是玄龍天生的霸道而已。
坤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像是想通了,轉身回上陽宮,讓郭壽喜傳杜相面談。
話直說為好,她眼下也沒有要與杜家作對的意思,杜相只要願意與她一起穩住這江山,她甚至還能給杜素風追封。
至於那二十個美人,她就收去京中的私塾裏讓他們學驅妖,有所成者,可脫賤籍為官。
這一番坦誠相待,杜相十分動容,美人不美人的也隨她了,畢竟她未曾正式登基,後宮也沒開,在這緊要關頭沉迷溫柔鄉也不合適。
消息傳到中樞院,聶衍倒是有些過意不去了。
他起身又坐下,端了茶又放下。
“大人,您要是實在難受,不如就將何氏徹底消了,然後去給殿下軟言兩句。”夜半看不下去了,“她都肯為您散盡美人兒了,您非留著這何氏做什麽。”
聶衍抿唇。
他哪裏是非留下何氏,就是方才縱火燒宮的行為太過明顯了,若被她上門來問,他肯定是遮掩不過去,又要被她調笑,只能拿何氏來打個幌子。
誰料她門也不進就走了。
原以為她是生氣,可她回去又將人都散了。
是不是太傷心了,所以在跟他低頭?
聶衍喜歡看她低頭,但想著她傷心了,又有點不知所措。
這會兒能過去麽?過去的話說什麽?
他要是將心思表現得太明顯,會不會成了青雘手裏的把柄?
顧慮重重,聶衍站在側殿裏,遲遲沒有動。
夜半忍不住嘆了口氣:“主子,凡人跟咱們不一樣,有些東西是不能算計太多的。”
越算計越抓不住。
聶衍沒聽這句話。
都是妖怪,誰能教誰什麽?夜半連自己的事兒都沒處理好,又哪能來給他出主意。
時候不早了,他想,明日再說吧。
然而第二日,西邊三城出了事。
原本因著坤儀能做他的證人,聶衍已經讓黎諸懷將西城的事緩了緩,妖兵都隱匿了去,也不再繼續往盛京攻打。但不知為何,命令下去了,西邊三城的封主還是在一夜之間被妖怪咬死,屍身懸掛城墻之上,引發眾怒。
“真是欺人太甚!”林青蘇站在朝堂上拱手,“殿下,臣願意請命,增援西城。”
坤儀揉著額角坐在朝堂一側的鳳椅上,還未開口,就見杜相黑著臉站了出來:“你一個文官湊什麽熱鬧,讓你出去,他們還真當我大宋無人了。”
說著,朝坤儀拱手:“龍魚君擅長道術,讓他帶兵過去增援,想必能有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