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這威脅旁人聽著沒什麽要緊,可落在聶衍耳裏,愣是讓他停了手。

他垂眼看著秦有鮫,和藹地笑了笑:“你當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麽。”

龍族睥睨天下,最恨人威脅,當年他若是肯受天狐的脅迫,與那人完婚,後來天狐也不至於因著太過畏懼龍族而挺身走險。

秦有鮫自然知道這一點,但見聶衍停了手,他還是笑了:“你總歸是恨我的,讓你多恨些也是無妨。”

卻邪劍帶著淩厲的風聲橫在了他面前,聶衍擡手,四周開始落下厚重的結界。

秦有鮫的動作倒是快他一步,朝天上扔了一只紙鳥,那紙鳥又輕又小,在結界落下之前就飛了出去。

“你可以殺我,但我一定會讓坤儀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他淺笑,負手而立,任由結界在四周砸了個結實。

聶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她拿你當師父,你拿她當籌碼。”

“這天下若有人能成為脅迫龍族的籌碼,那可是天大的幸事。”秦有鮫深深地看著他。

結界內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

坤儀從睡眠裏驚醒,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摸,沒有摸到聶衍。

她起身,接過蘭苕遞來的茶,皺眉問:“侯爺去哪兒了?”

蘭苕答:“宮中傳話,讓侯爺面聖去了。”

坤儀皺眉,總覺得有些不安,攏了披風起身,她站在窗邊往外看了看。

一只紙鳥飛在院墻外的天上,急吼吼地撲扇著翅膀,侯府院墻外有法陣,它進不來,直發出僵硬古怪的鳥叫聲來。

坤儀眯眼看了許久,吩咐護衛去將它帶進府。

有了凡人掩護,紙鳥順利地進到了她的房裏,開口就是秦有鮫那熟悉的語氣:“愛徒,為師有難。”

這話坤儀聽得不少,小時候秦有鮫誤入花樓,喝了一壇三百兩銀子的酒,也是派這麽一只破鳥來知會她的,是以,坤儀翻了個白眼,漫不經心地坐下來,聽他這次又惹了什麽麻煩。

然而,接下來的話,卻是將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所嫁非人,意在宋家江山,我若下落不明,則是為他所害,你修為低微,莫要替為師報仇,明哲保身即可。”

屋子裏眾人臉色皆是一變,坤儀下意識地就扭頭道:“魚白,將門關上。”

“是。”

紙鳥傳完了話就自己燒了起來,火光在屋子裏亮了又暗,映得坤儀的臉色十分難看。

秦有鮫是她師父,她不信聶衍會下這個狠手,可師父這話又不像是誆她的,聽語氣裏的焦急和擔憂,想必他正面對著危險。

聶衍又恰好不在……

“主子,恕奴婢多嘴,國師修為高深尚且不能自救,您就萬不要去摻和他們的事。”蘭苕死死地抿著唇,“聽了就聽了吧。”

她是個自私的人,她才不管什麽家國大事你死我活,她就想要她家主子活得好好的。

坤儀白著臉轉過頭來,眼神有些恍惚:“蘭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秦有鮫是當下少有的修為高深還願意護皇室周全之人了,他若被害,那誰還能制衡上清司?到時候這天下,便是上清司的人說了算,那皇兄將如何?她又將如何?

他們宋家的先祖也是馬背上得來的天下,沒有一代人是軟骨頭,又豈能看著臥榻之側他人酣睡而無動於衷。

況且,況且秦有鮫是她的師父。

幼時皇兄害怕她,不肯拉她的手,是秦有鮫板著臉將皇兄帶出去看了真正的妖怪,教他血濃於水,教他愛護幼妹,她才有後來的好日子過。也是秦有鮫,在她數次遇見妖怪的時候踏雲而來將她救出。

還是秦有鮫,在她生辰思念父母的時候,給她做十分難吃的長壽面。

她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又怎麽可能聽著他身處危難而坐視不理。

“主子!”蘭苕低呼。

坤儀恍若未聞,她徑直跨出房門,一路快走,繞過回廊,走過前庭,一路上拖曳到地的裙擺帶得路旁的花枝窸窣亂響。

側門就在前頭不遠,她呼吸有些急,三步並兩步地上了台階就想去拽門。

然而,先她一步,側門自己打開了。

夜半扶著人進門來,擡頭就對上了坤儀那張明艷不可方物又滿是焦急的臉。

他一怔,下意識地就想退出去。

“站住!”坤儀啞聲喊。

聶衍聽見了她的聲音,身子僵了僵,飛快地拂開了夜半的攙扶,夜半直皺眉,不放心地虛扶了他好幾下,見他能站穩,才勉強笑著沖坤儀拱手:“夫人怎麽這個時候要外出?”

怎麽還恰好走了這個側門呐。

深呼吸將氣平順下來,坤儀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臉色蒼白的聶衍:“你受傷了?”

“無妨。”他負手而立,沒有與她對視,只道,“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些麻煩。”

“那哪是一點麻煩,簡直是拼了命地要置侯爺於死地。”夜半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