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不喜歡龍魚君

世間女子能做到坤儀這樣灑脫的實屬少數,性子烈的會上門同他要說法,性子柔一些的,便也要找他哭上一場,問個為什麽,畢竟先前她對他這麽好。

可坤儀,她不鬧也不問,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

聶衍今日換了一身筠霧色的貢緞,墨發用羊脂玉束起,眸光流動,像月下相思谷裏的湖,粼粼幽光一蕩又一蕩,蕩得人心癢。

然而她只在進禦書房的時候看了他一眼,眼裏無波無瀾,什麽也沒說就轉開了頭。

是覺得容華館那位,比他好看了?

聶衍將新符放在佛堂供台上,用蓮花燈壓好,然後沉默地看著桌上長明燈,眼裏深不見底。

坤儀跪在蒲團上,恭恭敬敬地朝先太後的牌位磕了三個頭。

先太後是在她三歲的時候去世的,據宮裏人說,那天晚上她吵著要跟太後一起睡,太後便沒聽勸告,執意留了她在寢宮。

誰料一夜之後,宮人掀起簾子,太後就已經仙逝,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四周也沒有任何打鬥,她就像是睡著了,臉色尚且紅潤,只是沒了氣兒。

有奶嬤嬤說,這是只能是被妖怪害死的。

坤儀不明白什麽是妖怪,那個奶嬤嬤也還沒來得及多解釋,就被斬了首。她年紀太小,哭著哭著也就忘了這回事。

眼下她長大了,再跪到太後靈前,突然就開始好奇。

當年的母後,到底是怎麽死的?

“侯爺精通妖怪之事。”坤儀睜眼,突然問了他一句,“可知有什麽妖怪害人,能讓人面色紅潤,如睡著一般死去?”

聶衍微怔,隨即皺眉:“妖怪害人,大多是要謀人血肉豢養其精魂,斷不會讓人死得安詳。”

“不可能。”坤儀下意識地就駁了,“我身邊所有的人,都走得很安詳。”

深深地看她一眼,聶衍問:“殿下難道就篤定這些人是被妖怪害死的?”

“……”

坤儀垂眸,沒吭聲。

她就是這麽認為的。

一次兩次是巧合,次數多了便是規律,她也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但一連死了兩任駙馬,還克死了父母,這些都是在她身上發生的。

所以,與徐梟陽作賭還想贏,都只是為了鐵礦而已,她其實也明白,自己就是災星。

“人的死因有千百種,死狀各有不同。”聶衍看著她,曼聲道,“但妖怪是活體之物,並非魄類邪祟,她們只吃人肉身,不會吞人精魂。”

“魄類邪祟?”坤儀仰頭回視他,“是會吞人魂魄的?”

“會,但早已滅絕多年。”他擡手,指了指四周房梁上雕刻的古怪花紋,“魄類邪祟還在的時候,宮內就布滿了針對它們的符咒,若是出現,必定顯出原形,沒空害人。”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坤儀打消了疑慮。

這些花紋從小就在她的四周,確實也不可能有魄類邪祟。

輕嘆一聲,坤儀什麽也沒同先太後說,上完香跪了一會兒便走了。

她生前她都未曾盡孝,自然也不必在現在還給先太後添麻煩。

聶衍目送她離開,又看了先太後的牌位一眼,眼裏劃過一抹困惑。

***

明珠台開始布置了起來,雖說招婿的人選還沒定,但四周已經開始掛上了紅綢花。

坤儀倚在軟榻裏,任由侍女給自己塗染丹寇,鳳眼半睜不睜,似是要睡著了。

“殿下。”蘭苕神色古怪地上前來,低聲道,“昱清侯府送了禮物來。”

說完,十分貼心地詢問:“您看是燒了還是砸了還是給他退回去?”

坤儀嗆咳一聲,好笑地看她一眼:“往日裏你可不是個喜歡糟踐東西的人。”

“也要看是誰的東西。”蘭苕板著臉道,“有人送的東西,只配被糟踐。”

“無妨。”坤儀擺手,“他高興自己能脫離我這片苦海,送來的禮物自然是真心實意的,收進庫房便是。”

蘭苕不甘不願地應下,去接禮物的時候,還是沖夜半翻了幾個大白眼。

夜半被她眼白的寬闊程度給嚇著了,猶豫地問:“我哪裏得罪姐姐了?”

蘭苕皮笑肉不笑:“沒有,你同你家主子都好得很。”

夜半比他家主子還是更通人性一些的,當即就知道自家主子肯定是做了什麽,也不好問蘭苕,便扭頭回府去。

聶衍今日斬了一只大妖,老虎所化,暴戾無比,他有些走神,一個沒注意就傷到了背,將近兩個時辰之後才歸府。

夜半一邊替他上藥一邊皺眉:“主子最近怎麽了,竟能被傷成這樣。”

聶衍面無表情地看著手裏的卷宗:“捉妖之人,受傷有什麽稀奇。”

別的捉妖人也就罷了,聶衍可是天縱奇才,修為高到需要遮掩以免引起旁人忌憚的程度,區區虎妖,哪能傷他至此。

上完藥,夜半也不敢直接問,只道:“明珠台將禮物收下了,殿下什麽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