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權佞40(第2/3頁)

但……

他卻沒從空通的臉上看出任何說笑的意味。

……我不如你?

“你”又是誰?

某個明明從當下情景來看極容易理解,然而卻遠遠不合常理的人選浮現。柴諸又“哢哢”地轉著僵硬的脖子,往楚路身上看去。

他想起來……

霍兄剛才一進門說的什麽來著?

“該死之人”?“回陽世”?

受到的信息沖擊太過,柴諸的表情一時都歸於了空白。

他懷疑自己或許是在山下等人等得太累睡著了,這會兒正在夢中,要不然怎麽會聽見這麽荒唐的事呢?懷疑霍兄是死而復生的霍丞相本人……哈哈哈……怎麽可能?死而復生,這種事情想也是不可能的……哈哈……哈……

柴諸猶豫這會兒是不是應該給自己一個巴掌,以這種簡單快捷的方法讓自己清醒過來。

但是旋即發生的事情,讓柴諸擡著的手還沒落下就僵硬在了半空,他嘴巴微張、神情呆滯。

因為他動作間,對面的禪師伸手在前面一點,就在他們和空通大師的中間,那塊本來空無一物的地面上、突然泛起了水波似的紋路,那波紋一圈一圈的漾開,中間卻像是打磨光滑的銅鏡一樣,映出了靜室頂梁的景象。

若說到這個程度,柴諸還能自我開解說這是戲法也能做的手段,那接下來發生的事便無論如何都無法解釋了。

只見空通手指一動,那“鏡”中的影像便倏地變成裏一個場景。

燦金的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閃著瑩瑩光輝,重重疊疊的屋檐層層遮擋這裏面的景色。就算柴諸從未去過,也能認出,這分明是宮城大內。

而這短暫的浮空之景之後,“鏡”中景象定到了宮門之處。

紅墻之外,一群身著官服腰佩組綬的官員正靜立於此,而就在不遠處,一身甲胄的秦壁護送著數人前來。

而秦壁帶來的這一群人的組成卻復雜多了,他們身上打扮各自不一,甚至男女都有。

柴諸甚至看見了嚴先生就站在秦將軍旁邊,想到這二人勢同水火的關系,他一時緊張起來,但是這次兩人間的氣氛卻意外平和。

不過柴諸很快就無暇關心這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身後車簾被一只素手掀起,從上走下了幾位女眷。

柴諸在其中看見了他們在旭州幸遇的如大家和林閣主,而正與兩人同時下來的……

“姨母?!”

柴諸終於忍不住失聲喊出來,伸手去碰。

而手指碰到那鏡面的一瞬,卻帶起了陣陣波紋。鏡中的畫面被攪散,變成了破碎的光影,柴諸慌忙地收回手來,無措地看向對面的空通大師。

空通對這少年人寬和地笑了笑,然後伸手重又覆到那光影之上,畫面又被重新聚攏,一行人已經站到了一座大殿門口。

內侍通傳過後,他們魚貫而入。

而在台階的最上面,天子早就一身朝服端坐在那高高的座椅上,似乎對眼前的情形早有預料。

柴諸甚至有種錯覺,他好像等了許久,才終於等到了這一幕。

他們……要做什麽?

疑惑間,畫面變得模糊悠遠,而其中的聲音卻清晰起來。

老者前行一步俯身叩拜,蒼老的聲音穿過悠悠空間、落入耳中——

“臣請陛下重審霍相舊案。”

雖然隱約已經有了些猜測,但是這句話當真落入耳中時,柴諸還是整個人都為之一震,身體不由前傾了些許。

“……”

“…………”

“鴻順六年,潞州水災,時有山匪為患、霍相領賑災之責,未免賑銀遭劫,其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為計,將賑銀大部率私部運往潞州,又行教化之責、教民築堤防患。自鴻順六年間起,潞州雖時有小患、然再無大災。潞州之事非是霍相之罪,實乃功也。”

“時已久遠,蹤跡難尋。然今有潞州百姓萬民請願之書,或可為之佐證。”

……

“臣亦有本啟奏,”又有另一道略沉的青年聲音響起,“鴻順二十四年冬,時蘇湖二地欠收,國庫糧倉告罄,又恰逢胡虜來犯,薊州告急、軍糧不足。霍相傾盡家財、又往京城諸多官員家中私募之,送至邊關,由此,邊境危困之局得解。如此大恩北府軍上下深感念之。”

緊接著的是一道柴諸再熟悉不過的女聲,“霍相當年困於京中之事,無暇抽調人手,送往薊州軍糧乃是轉托柴家商隊押送,妾可為證。”

………………

…………

……

一樁樁一件件,他做的太多太多,縱然時至今日,許多痕跡都被消磨、許多證據都被淹沒,然而留下來的有跡可循的、這些不足半數之事,仍舊足夠讓人說上數個時辰。

言語無形,但這字裏行間的沉重重量卻讓大殿之下的每一個人都深深俯下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