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權佞28

也確實也不能怪蘇清之三人有如此作為。

那日的事情過後, 三人回去後越是回想越是覺得那兩個人的身份奇怪。別的不說,就是蘇清之那言之鑿鑿的“殺氣”就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雖然這鄺嵂城不是什麽閉塞的村鎮、也常有來往的生面孔,但那兩人的模樣卻完全不像是什麽走商, 再聯系最近那則有盜匪流竄至此的流言,三人的懷疑便順理成章了。

楚路:“……”

#罪魁禍首竟是我自己.jpg#

他定了定神, 問道:“但倘若不是, 那你們不是有麻煩了?”

謊報消息, 這不大不小的也算個罪名, 就看鄺嵂城的知府什麽想法了。

“但也總不能放著不管……也不算是報官, 就是遞了個消息。”

蘇清之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道是:“雖然劉長庭那家夥討人厭些, 這種時候倒也挺利索的。”

李伯謹在旁補低聲補了句解釋,“是劉知府家的小公子。”

原來有同窗的情誼在,怪不得這麽有恃無恐。

楚路:“……”

按照他之前對鄺嵂知府的了解, 信不信的兩說,為防萬一, 帶人去查查是肯定的。

只希望秦壁這次帶的人裏有功夫到家的斥候,不至於地方還沒到,就被自己人包了餃子。

他轉念又想,也怪不得秦壁恨他到恨不得挫骨揚灰……

這都能把人坑到, 秦壁大概天生命裏就和他犯沖吧。

……明明當年和秦老將軍關系還不錯呢。

*

秦壁在做夢,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夢中。

因為這個場景已經在他的夢裏出現了一次又一次,他對裏面的每一個畫面都熟悉至極。

火舌吞吐,熊熊火焰映入眼瞳。

木質的結構被燒焦爆出噼啵的響聲,綢緞更是早先一步化為了飛灰, 而裏面的白玉鋪地金做飾、極盡奢靡的裝飾也化作了零落的碎屑。

……

少年秦壁站得離那火場極近, 濃煙嗆得他眼角通紅, 時不時的還有零碎的火星濺到手背,帶來一陣灼燙的疼痛,可少年卻只定定地站在那裏,腳下生根似的一動不動。

這個夢他已經做過許多次了,每次都只能看到少年時自己的背影。

但是他知道、知道背對著自己的那張臉上是什麽樣的神情。

——是憤恨和快意扭曲交錯到一起的猙獰。

醜陋極了、也愚蠢極了,甚至到了他夢中也不願意看見的地步。

被憤怒沖昏了腦子,那時他以為自己什麽都知道。

可事實卻是……他什麽都不懂。

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不一定為真。

可他明白這些、實在是太晚太晚了。

……

…………

少年的他看見的是什麽?

是邊境累累白骨壘城的屍山血海,是彈盡糧絕、該來的糧草卻遲遲未到的絕望,是萬裏冰凍大雪封山,將士們卻只能靠一層薄裳取暖……

可這些人、這些人……

他們於京城中平地起高樓、錦緞繡綺戶,來往間羅衣香粉、推杯換盞語笑盈盈……

他父親帶將士們於邊境奮不顧身,難不成守的就是這一群廢物嗎?!所謂國庫有罄、連大軍的糧草都出不出來。

——卻有、金、銀、修築這九層樓台!!

他父親至死都相信京中會有支援到來。

那糧草確實到了,卻並非自京中而來。

而他父親深深相信、連死都不曾懷疑的那人卻早就將邊境的一眾將士拋諸腦後,只自為了自己的地位錢財、用盡一切獻媚討好。

可少年卻看不見、不懂得……

這京城中的一切終與邊境不同,那隱藏的言笑晏晏下兵不血刃的廝殺,不似邊境上的真刀實槍,卻比一切刀槍,更鋒銳、更危險,像是行走在萬丈懸崖上的一根細絲、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那個莽撞又毛躁的少年不懂得這一切。

他只定定地看著這被火海焚燒的九層樓台——

只恨不得提出修築樓台的人同這建築一同化作飛灰。

……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也確實成功了。

那位從少年及第後便受聖眷、平步青雲,迄今已大權在握的霍丞相第一次惹得龍顏大怒,被狠狠斥罵不說、甚至於當庭杖責。

他猶且記得自己當時那報復得逞的快意,如今想來真是可悲又可笑。

不過,是督辦的樓閣“意外”失火,倘若這真是一位年少得勢、浸淫官場已有數十年之久的佞臣,對方恐怕有萬種方法,將責任推脫而去。

之所以將事情一力擔下,不過是因為他縱火的手段太粗糙,實在經不得人查,迫不得已只能親自為此遮掩。

托此舉的福,那些人以為他手裏握了什麽有關霍丞相的證據,一時不敢擅動。這讓他回京之後,沉浸於父喪的悲痛仇恨時,過了一段很是風平浪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