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陳潮在電話裏也並不溫柔, 如果是以往,喝多了的他說話帶一點點鼻音,尾音也會拖得長一點, 顯得很軟。

然而這次並沒有,他聽起來還是很理智, 帶著距離。並沒有因為苗嘉顏的一聲“害怕”就軟下來。

之後的兩天陳潮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 他像是並不想理人,苗嘉顏也不會全天不停找他, 只在偶爾發消息給他。

這段時間的陳潮莫名地讓苗嘉顏想到了小時候的他。

冷冷的,有脾氣和棱角的陳潮。他從前原本就是這樣的。

苗嘉顏有些年沒見過這樣的他了,並不是他性格變了, 只是對苗嘉顏沒有過。

“你知道我這兒從來不外招人, 直接招就能進來的我也看不上。”章銘洋側坐在陳潮面前的桌子上, 拿著根筆在桌子邊上敲敲打打, “旗哥也看不上。”

陳潮無奈地笑了, 叫了聲“哥”。

“旗哥讓我直接跟你把合同定了,坑蒙拐騙不管怎麽的先把你扣這兒。”章銘洋沖陳潮揚揚眉毛, “你看洋哥坑你了麽?”

“你也坑不了我啊,哥。”陳潮視線還在電腦屏幕上, “你讓我先整完這個。”

“別幹了, 幹活兒也不給你錢。”章銘洋把陳潮電腦屏幕一推, “先跟我說話。晚上吃什麽?”

陳潮沒辦法了, 放下鼠標, 擡頭說:“什麽都行。”

“什麽時候跟我簽?”章銘洋問。

陳潮失笑:“哥我沒畢業呢。”

這不馬上了嗎?”章銘洋問,“什麽時候簽?旗哥給我下任務了。”

旗哥看得上我, 當時我在這兒旗哥也很照顧我。”陳潮看著他說, “但我現在簽不了, 哥。”

展旗是章銘洋的合夥人,四十多歲,一個名號很響的建築設計師。前些年一直在上海,後來才回的這兒,這家工作室當初就是展旗帶著章銘洋做的,資源大部分都是他的。章銘洋那會兒一心想做燈,但他畢竟年輕,一個人撐不起來,也沒法做高端。

這幾年下來也真做起來了,展旗出門前讓章銘洋把陳潮弄回來,他相當喜歡陳潮。

“那怎麽的?沒打算回來啊?”章銘洋用筆頭悄悄陳潮後背,“還真打算接著留那邊?以後不回來了?”

陳潮說“沒有”。

“那不得了,那你不回我這兒還去哪兒啊?”章銘洋說,“那幾家出來的往我這兒來旗哥一個都沒留,咱這兒看不上,這個是真不將就。當年你在這兒上學旗哥就說放你出去學三年。”

陳潮扛不住了就笑,不說話。

這幾天陳潮一直沒松過口,章銘洋把話都說到份兒了,陳潮口頭上都沒答應。

他不是看不上這地方,事實上就像章銘洋說的,這是個對年輕人來說非常有誘惑力的地方。起點高,機會多,都是年輕人也自由,在高端工作室當少數人,跟去大所熬年限當畫圖工不是一回事兒,回來跟幾個項目就能自己帶了。

陳潮大四大五一直都在這兒,那時候展旗有什麽都帶著他,就是當徒弟帶的。

陳潮也知道這兒好,各方面都好。

“話說到份兒了,你再琢磨琢磨。”當天晚上吃飯的時候章銘洋和他說。

“琢磨著呢,我心裏有數,哥。”陳潮認真地說。

“拋開那些,從私下裏咱倆這關系說。”章銘洋喝了口冰水,看著陳潮說,“現在留學生在外頭沒那麽吃得開了,你有能力還背著那麽多獎,我知道。你除非能真鉆到叫得出名號的那幾家去鍍個金,可你就那幾年,之後就走了,人家幹什麽給你資源。到時候你回來往哪兒去?沒地方能直接讓你當負責人,你照樣得磨。咱們這兒也都是外頭回來的,哪個不是自命不凡的,回來去大所差點兒把心氣兒都熬沒了。”

陳潮“嗯”了聲,說:“明白,哥。”

“旗哥給你當跳板,別糊塗。”章銘洋最後說,“旗哥頭一回非說要把誰扣下,你倆像,他是真待見你。”

陳潮點點頭,笑著說:“哥幫我謝謝旗哥。”

“趕緊的,回來要不想跟著旗哥幹你們那破圖了就跟我做燈。”章銘洋說,“做點藝術的事兒。”

章銘洋那一組人是做建築燈光布景的,也做室內光,去年他們設計的一組幾何流線燈在國外拿了獎的,今年室內裝修模擬圖得有一半都拿那套燈做的效果,線上線下全是盜版,工作室外包法務這一年一直在告盜版。

國內專門做燈的不多,這一行如果不是真的做到頂做出東西來,就很難出頭。可如果真的做出來了,理想和現實之間就能實現完美平衡。畢竟大部分人還是把室內光歸到室內設計上整體做設計,願意把光設單分成一個項目做的客戶群,本身就是高端人群中更講究氛圍和體驗感的那一部分人。

陳潮當年也跟過幾個他們的項目,只不過那時候大部分做的都還是建築布景,室內光做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