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頁)

陳潮的小床裝三個高中生屬實是難為床了。

冬天天亮得晚,過年了各家的大公雞全被殺了吃肉了,早上也沒有雞叫。

天光大亮時已經八點多了,樓下倒是早熱鬧了起來,陳爺爺陳奶奶早飯都吃完了,小叔和小弟也起來了。

苗嘉顏因為昨晚最先睡的,而且還靠著墻,他占的地方最大,貼墻側躺著,大半身體都在床上。陳潮個子高,又睡得稀裏糊塗的,膝蓋以下還是垂在地上的姿勢,頭挨著苗嘉顏的肩膀。丁文滔最慘,一個小床被苗嘉顏豎著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部分被陳潮斜著占了三分之二,只給這個胖子留了小床九分之二的空,以一個扭曲的姿勢艱難地蜷縮著。

苗嘉顏最先醒的,是被凍醒的,半條腿凍得冰涼。被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拉過來墊在身後了,隔著墻還不至於太冰,可惜被子只蓋了他半身,不然應該還能睡一會兒。苗嘉顏想坐起來,一動身卻沒能起來——他的頭發被壓住了。

之前剛睜眼還不清醒,這會兒苗嘉顏看著眼前陳潮的頭發,才意識到他們離得實在過於近了。

陳潮可能睡冷了,頭挨著苗嘉顏,枕在他胳膊和前胸的空裏。苗嘉顏穿的本來就是絨睡衣,這麽挨著特別熱乎。苗嘉顏看著陳潮,又擡頭看看丁文滔,他倆睡得晚,這會兒都還沒醒。

大年初一,一年的新開端。

苗嘉顏的後背和腿都凍得冰涼,可還是沒起來,也沒換姿勢。

他又重新閉上眼睛,輕輕地呼吸著。腦子裏並沒有多復雜的念頭,只是覺得這一刻很難得,可能以後再也不會有。周身都很冷,只有心口的那片位置被陳潮均勻平穩的呼吸暈染得暖洋洋的。

這如同回憶般的短暫的重逢和親近,像是時間送給質樸真誠的孩子一份溫柔的禮物。

外面有人家在放春節的鞭炮,初一迎新年。

苗嘉顏心想,這一定會是幸運的一年。

陳潮睜眼的時候苗嘉顏已經起來了,回去換了身衣服,洗漱過頭發紮了起來,陳潮下樓正好看見苗嘉顏拎著個大鐵通邁進院門。

陳潮“哎”了聲喊他:“幹什麽呢你?”

苗嘉顏朝他笑得亮堂堂的,眼睛彎著,說:“你吃藥了嗎?還難受嗎?”

“不怎麽難受了,不吃了。”陳潮說。

“那你餓嗎?”苗嘉顏又問。

“餓。”陳潮摸著肚子,他昨天幾乎就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兒快餓塌腔了。

“那你等我,”苗嘉顏用手背蹭開垂下來的頭發,袖子擼到手肘,拎著大桶挪到院子邊上,“很快。”

苗嘉顏那個鐵通沉甸甸的,裏面有半桶都是幹泥。陳潮搞不明白他在幹什麽,只能看見苗嘉顏來來回回取這個取那個地生火。

“你是不是又覺得我土?”苗嘉顏蹲在桶前,仰頭笑著問陳潮。

陳潮只笑,不說話。

苗嘉顏轉回來自己說:“你總嫌我土,土就土吧。”

“後來沒有了,”陳潮在他頭上彈了一下,解釋說,“後來看習慣了看不出來。”

“你後來只是不說出來了,”苗嘉顏戳穿他,“但你表情裏面很明顯。”

陳潮挑眉問:“什麽時候?”

苗嘉顏說:“我啃柿子滋出水的時候。”

陳潮一下子就樂出了聲。

不知道為什麽,陳潮覺得今天的苗嘉顏跟這幾天的他都不一樣。

今天更像從前那個農村小孩兒。

陳潮想摸摸他的頭,手揣在兜裏卻沒伸出來,只是一起蹲了下去,說:“你不土。”

苗嘉顏手上都是灰,還是只能用手背蹭蹭碎頭發,看得出來他今天很高興。

“你不愛吃煮餃子,昨天還剩的餡兒,我給你做個餅。”苗嘉顏生起了火,把木條和炭塊都塞進鐵通底下的小洞裏,站了起來,“很快!”

陳潮問:“用我幫你幹點什麽嗎?”

“不用,你不會。”苗嘉顏進了廚房,揚聲喊,“你幫我看著點火別滅就行了。”

鐵桶是苗爺爺夏天閑著沒事給苗嘉顏做著玩兒的,爺倆看電視裏面人吃鍋盔,苗爺爺就給苗嘉顏自制了個鍋盔的爐子。

破鐵通把爺倆稀罕了夠嗆,包子餃子都不好好吃了,得放爐子裏貼,非得烤梆硬了才吃。苗奶奶嫌他倆煩,後來也不給他倆包了,和了面和餡往那兒一放,讓他倆自己折騰著貼大餅。

苗嘉顏夏天攢的一身本事這會兒可用著了,沒多一會兒從廚房端出個大蓋簾,上面鋪著幾張薄薄的餡餅,上面還粘著芝麻。

“你別燙著。”陳潮看著苗嘉顏伸手進去貼餅,總怕他手腕碰上桶邊。

“不能,沒事兒。”苗嘉顏都貼完了,蓋簾放在一邊,蹲下拄著臉說,“你肯定愛吃這個,你就喜歡吃脆脆的東西。”

陳潮沒說話,苗嘉顏又說:“爺爺先前說這個爐子不好了,說要扔了明年重新做。”